魁噬那只裹挟着刺骨寒风的利爪悬在仙清墨咽喉前不足寸许，指尖的阴寒几乎要凝成霜花，连仙清墨颈间细汗都被冻得微微发僵。
他甚至能清晰嗅到对方爪尖萦绕的、混合着腐土与血腥的恶臭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属于自己的微弱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濒死的战栗。
就在这呼吸骤停的瞬间，魁噬的小臂突然泛起一层诡异的透明光晕。
那光晕起初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迅速晕开，所过之处皮肤、肌肉竟变得如琉璃般通透。
能隐约望见下方跳动的血管与森白的骨节，又在下一秒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存在。
这透明感顺着手臂蔓延，转瞬便爬过半边肩膀，连带着他狰狞的侧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轮廓。
“呃……”
魁噬喉间挤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利爪僵在半空，指尖离仙清墨的皮肤只有发丝之距，却再也无法向前推进分毫。
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股狂暴的能量正以沙漏漏沙般的速度溃散，四条命的本源被强行拧成一股后，躯壳早已不堪重负，经脉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扎穿，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崩解的哀鸣。
透明区域下的肌肉纤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消融，化作点点黑芒飘散在风里。
仙清墨趁着这刹那的凝滞剧烈喘息，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死死盯着魁噬那张逐渐透明的脸。
只见对方眼窝中跳动的黑焰剧烈晃动，既翻涌着“即将得手却功亏一篑”的不甘，又藏着对自身躯体崩解的惊惶。
魁噬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试图凝聚残存的黑暗能量，可这举动反倒像扯断了最后一根线。
透明区域以更快的速度蔓延，转瞬便爬过他的脖颈，半边喉咙都变得空空荡荡，连声音都开始发飘。
“不……不可能！”
他的嘶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浓重的气音，利爪终于支撑不住，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缓缓垂落，指尖的黑芒在触及地面的前一秒便化作青烟。
魁噬踉跄着后退三步，每一步都在草地上留下半透明的脚印，那脚印很快便随着他躯体的崩解而淡化、消失。
他望着自己变得几乎看不见的胸口，那里曾凝聚着最精纯的黑暗本源，此刻却只剩一片虚无的光晕在闪烁。
“这便是……强行透支四条命的代价么……”
魁噬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被风撕扯的棉线，随时会断裂。
透明区域已漫过心脏的位置，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每一次呼吸流逝，连带着那股滔天的恨意都变得稀薄起来。
“仙清墨……你等着……待我重塑躯体……必……”
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完，他的身形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攥住。
刹那间无数闪烁的黑芒从他透明的躯壳中爆射而出，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瓶，将周遭的光影都染得昏暗了一瞬。
这些黑芒在空中盘旋片刻，最终还是被林间的风彻底撕碎，化作比尘埃更细微的粒子，消散在叶隙间漏下的阳光里。
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戾之气，被随后拂过的暖风吹得干干净净，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仙清墨扶着身后的老树干缓缓站起，指节因用力而深深嵌进粗糙的树皮，带起几片脱落的木屑。
胸口的钝痛仍在阵阵袭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疼，却奇异地夹杂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
他低头看向自己带血的衣襟，那血迹在透过叶隙洒下的阳光里泛着暗红的光，暖融融的温度一点点驱散着残留的阴寒。
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场纠缠许久的鏖战，终于落幕了。
琉璃仙子不知何时倒在草地上，裙摆铺散开，像一朵被风吹折的白睡莲。
她双目紧闭，原本莹润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显然是灵力耗尽陷入了昏迷。
仙清墨刚迈出一步，胸口的剧痛就让他踉跄了一下，只能咬着牙挪过去，轻轻将她半抱在怀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沉了沉。
不远处，花仙神女正坐在一块青石上，鬓边的花瓣饰品已经蔫了大半，原本流转着光晕的裙摆此刻黯淡无光。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每动一下都透着脱力的疲惫，刚才为了压制魁噬散逸的黑暗能量所有天地之力。
她几乎掏空了自身的力量，此刻连凝聚一片花瓣都显得吃力，只能望着地面出神，眼底是掩不住的虚弱。
而梦星月还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手里还攥着刚才为仙清墨包扎伤口撕下的布条，眼神空茫地落在魁噬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刚才魁噬崩解的黑芒扫过她身边时，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此刻手臂上还留着一道浅淡的焦痕，可她像是毫无所觉，只是呆呆地站着。
“傻丫头，眼泪掉多了会成水洼的。”
花仙神女的声音比林间的溪流还要柔，目光落在梦星月通红的眼眶上，带着疼惜。
“你看这花瓣，就算被风雨打落，明年春天还会再开，哪有真正散不去的阴霾呢？”
梦星月的抽泣声顿了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像沾了晨露的水晶。
花仙神女俯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荧光，那是她以仙力凝聚的安抚咒，能稍稍平抚心神。
“唐仙然的魂息还没散尽！”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感应到她的灵识碎片附在你腰间的玉佩上，你摸是不是总觉得玉佩有些发烫？”
梦星月猛地攥紧腰间的玉佩，果然触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有人在轻轻呵气。
她抬起泪眼，瞳孔里还蒙着水雾，却多了点颤动的光。
“七窍玲珑心能聚魂凝魄，只要找到它，再以你的精血为引，就能把她的灵识碎片重新拼起来。”
花仙神女的指尖在她眉心一点，一缕淡金色的光钻进皮肤。
“这是牵魂咒，能帮你锁定玲珑心的方位，虽然微弱，但只要它在世间，总能找到踪迹。”
梦星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猛地吸了口气，把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刚才空茫的眼神里像是被点燃了火星，一点点燎起光亮，最后竟烧成了一簇跳动的火焰。
“我一定要找到它。”
她抬手抹掉最后一滴泪，掌心按在发烫的玉佩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算翻遍大陆，我也要把七窍玲珑心找回来。”
声音还有点发颤，却字字咬得极重，像是在骨头上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