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换药时,脱掉了张海桐出急救室后穿在身上的病号服。
小徐立刻过去帮忙扶着病号,也能提高效率。他看着护士解开病号服的口子,向下一拉,露出胸口绑着的绷带。
他一只手扶着张海桐的背,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因为解开了衣服,小徐的手指直接按着张海桐背部的皮肤。
一开始没觉得,但是手心适应触感后才发现不对。小徐下意识去查看,目光落在张海桐的背上。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比较瘦。别看他天赋异禀巨能打,但外表看起来真挺无害。小徐从前一直觉得张海桐在伪装,每次张女士或者张先生有空来接人放学,小徐就发现他整个人会柔和很多。
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话还是少,但每次家人讲话他都会嗯一声表示在听。
在今天之前的小徐一直认为张海桐还在好学生行列。虽然身体比较弱,但是成绩不错。可能家里人为了让他强身健体,所以送去学了点功夫。
至于手指上的特殊情况,小徐觉得无伤大雅。只是略微长一些,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连畸形都算不上。
他不知道。自从张海桐确信自己的身体会因为盗笔世界发生改变后,他就有意识对手指进行伪装。好在纹身和疤痕这些东西都是在长大后出现的,父母都比较尊重小孩的个人空间。只要注意一点,基本不会被发现。
何况法治社会,不至于走在路上突然就被崩了,然后住院。
显然张海桐还是低估了人生的变幻无常。
现在就是一个意外。
到了今天,小徐第一次认真看张海桐的身体。在他的印象里,张海桐穿衣服一直比较工整。并不会因为热就脱掉衣服,也不会参与游泳这种需要换衣服的运动。
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很干净,符合少年人的状态。
但现在他手底下的皮肤,或者说整个背部,都生长着狰狞扭曲的疤痕。最醒目的就是那条斜贯后背的刀疤,从右肩劈出去,穿过少年清晰单薄的肩胛骨,延伸到下面的衣物中,不知道延伸进衣物之中,看不到尽头。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细碎、不规则的伤疤。
这些伤疤不知道怎么造成的,小徐没见过。新长起来的皮肤和原生皮肤完全不同,触感非常别扭。
而且它们不是新伤,他这样的愣头青都能看出来是陈年旧疤。
小徐感觉自己的头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直到护士喊他。
“撒手呀,这衣服都穿不上了。”护士一边说一边往上套新的病号服。
严重的伤口会引发身体高热,受寒那更是雪上加霜。张海桐现在还没发烧,但也要小心一点。小徐立刻松手,护士帮张海桐穿好衣服,让他躺下。
护士看他木愣愣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知道他的状况?”
小徐呆呆摇头,好半晌又说:“可能是小时候就有的吧?我们不住在一起,这种事知道的不多。”
护士大概有点经验,她叹了口气,一边往吊瓶里注入药剂一边说:“他这种伤口,不可能是意外产生的。”
“年纪轻轻的,不要走歪路。说什么兄弟义气,那都是骗人的。”
小徐一听,知道护士把他们当小混混了。他看了看张海桐的脸,又回忆了一下自己戴着眼镜的脸,最后迷茫的说:“姐姐,我俩这样的去混社会的话,刚甩膀子上场,就被人干趴了吧!”
护士表情有所缓和。她大概也觉得这两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没有当小混混的资本。
排除了一个可能性,她又想到一种可能。当药剂注射完毕,她一边回收注射器一边叮嘱:“如果情况不对,可以考虑报警。”
护士说完,药剂也注射完毕。她端起托盘,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小徐在原地愣了几秒,过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
这护士脑补了啥啊?怎么就突然要报警了?
小徐只懵了一下,很快脑电波忽然就对上了。
我靠,她不会以为桐哥被家暴了吧?
小徐开始头脑风暴。
比如张叔张姨没孩子所以购买或者领养了一个小孩。由于不是亲生的,所以他们表面装作幸福一家,其实背地里折磨桐哥?
还是说桐哥拿的真假千金剧本,小时候被拐卖了被虐待,后来被找回来了?
小徐开始脑补大戏,最后狠狠闭上眼睛唾弃自己逐渐离谱的脑洞。
徐磊,你该卸载番茄小说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现在想再多都只是胡乱猜测。如果桐哥愿意讲,他就听。不愿意说就算了。
本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难道不知道这些,就不能做朋友了吗?所以没关系,也无所谓。
他只是想张海桐当时疼不疼,要流多少血?张姨知道吗?
小徐原本那件浸血的短袖已经被他妈妈拿回去清洗了。脱下来的时候,背上一大片赤红的血。
看着那片红色,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张海桐吐他一身血。红色像火焰一样蚕食着视线,让小徐一阵恐慌。
他又想哭了。
输液管里的液体不停流进张海桐的血管之中。小徐下意识握住输液管——他小时候生病,妈妈怕打吊针的药剂太凉,就会用手心捂着输液管,企图温热里面的液体。
他现在也一样。
……
张海桐只感觉意识朦胧间,自己像个煎饼一样被人翻起来又翻回去。身体重的好像灌了铅,头脑昏沉,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绵长又沉重的疼痛在左胸口不停彰显着存在感,和其他痛感混在一起,叫他更加难受。就在这种疼痛之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扒拉自己的衣服。
这感觉让他回想起自己刚去西藏和各位绿林好汉进行文化交流的日子,实在有点不忍回首。
不受控制的思绪最后被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打断。病人的感知比较混乱,更容易关注平时不放在心上的动静。
张海桐听到有人过来了。
咔哒。
门被打开。
他听见了张女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