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硕原本涨红的脸顿时黯淡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眼神四下飘忽,不敢再看吴沈伊菲那双坚定又讥讽的眼。如果他真的因小事惹怒了那位大人,别说官帽不保,恐怕自己的人头都得滚几圈。再看吴沈伊菲手中的令牌,那不是凡品,更不是伪造。胡天硕咬牙切齿,硬是把怒火咽了下去,重重哼了一声:“算你狠。”
“胡天硕,你这算是默认你和夏晓聂的不正当关系了吗?”吴沈伊菲趁势逼问,声音中透着一丝戏谑。
“胡言乱语!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胡天硕低吼一声,脸颊仍在隐隐作痛,他抬手一捂,转身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记者包围圈,背影狼狈不堪。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却如火星落干柴,越烧越旺。吴沈伊菲看着他仓皇逃离的样子,眼神冷得像冰:“不识好歹。”
她转过身,面带从容地对着众记者微笑:“各位媒体朋友,如果大家需要后续素材的话,我手上还有不少视频,包括夏晓聂在怡红院的录音、账单、与其他男模的合照等等……不妨让真相更加完整些。”
话音未落,几十支话筒和摄像机便齐刷刷地对准了她,闪光灯如雪崩般落下,一些记者已经激动得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今日头条,有人悄悄往总部发稿,有人已迫不及待拉着吴沈伊菲索取更多“猛料”。
远处人群中,余简音悄然走出,她面容平静,眼神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她站到一棵大树下,对着一个站在阴影中的男人点了点头。
“源铭何,计划成功了。剩下的事,就等媒体去发酵吧。”
那男人身穿黑衣,帽檐低垂,神情冷静如常。他闻言点了点头:“嗯。”
他轻轻拉低鸭舌帽,转身融入人群中,如同黑影般无声地消失。
这边还一片混乱,而苏烟叶已经猫腰钻入一处被遗弃的下水道。他脚步飞快,在泥水与铁锈的气味中找到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一块薄如纸片的通讯石,低声唤道:“晓聂大人,是我。”
通讯石泛起微光,一个淡淡的女性轮廓浮现在石面之上,正是夏晓聂。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却不失威严:“烟叶,情况如何?”
苏烟叶轻轻呼了口气,将压在胸口的那些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们之前给怡红院设下的陷阱,确实是在关键时刻被人从中作梗,您让我查的线索……我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根据我追踪的步伐和对其气息的判断,那个人的身法和出手方式与烟坟关的周大人极为相似——极有可能是他。”
“周南志?”夏晓聂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确定?”
“是,我敢肯定。”苏烟叶语气坚决,“他们就是为了救吴沈伊菲的性命,没有别的目的。”
“也就是说,吴沈伊菲手上的令牌居然是真的了。”夏晓聂陷入短暂沉思,片刻后语气略显沉重。
“是的。”苏烟叶点头,又道,“至于胡天硕那边,现在正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想跟他当面沟通几乎不可能。他根本脱不开身。”
夏晓聂轻轻冷笑了一声:“呵,没想到我夏晓聂,也有一天沦落成舆论的玩物。烟叶,你辛苦了。”
“晓聂大人,您别这么说,我……”苏烟叶声音有些哽咽。
“别说了。”夏晓聂打断了他,语气略微缓和,“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我在地球上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所以不必再说这些虚礼。”
“是。”苏烟叶低头应声。
“我现在的处境很糟。源铭何已经掌握主动权,他可能会正式对火星政府发难。眼下我需要时间、需要缄默,也需要你。”她话音一顿,接着缓缓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暗中关注烟坟关和怡红院两边的动态,尤其要盯紧吴沈伊菲。她现在算是明牌了,恐怕还隐藏着其他动向。”
“那大人的安危……”
“这点你不必担心。”夏晓聂淡淡道,“我已经安排你姐姐来保护我。”
“不过,”苏烟叶想起了另一件事,神色凝重,“晓聂大人,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们最近在调查源铭何的底细时,意外发现他和‘圣血教’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关联。”
那边的夏晓聂听完,眉头顿时一挑,声音骤然低了一个度:“……你说什么?”
“我没有说错。他的祖父那一代,似乎曾担任圣血教重要分支的外部联络员,身份虽模糊,但有迹可循。而源铭何父亲,也曾在一段时间内出现在疑似圣血教遗址中,且……无任何官方记录。”
“这怎么可能?”夏晓聂轻声低语,她的眼神中第一次显出明显的波动,“他……竟然出身于那个组织?”
苏烟叶从随身的包裹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封口完好的文件袋,将其中厚厚一叠资料展开,一页页铺在面前的石板上。纸页因浸过火油而不惧潮气,每一张上都密密麻麻记载着难以启齿的过往——旧时代的黑暗仪式、晦涩难懂的血族咒语、火星密教遗址的变异记录、还有数张标注着“胜蓝保密档案”字样的审查副本。
“这些……”夏晓聂的虚像透过通讯石凝视着那些页面,眼神愈发冷峻。
“你是说——他的父亲,田所浩二,曾多次在偏远山谷进行血祭仪式?”她声音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甚至会在深夜偷偷掘坟,从死者身上提取心脏残血?”
苏烟叶神情凝重地点头:“没错,经过我们分析,这些仪式的内容和圣血教旧卷中记载的‘夜礼祷仪’高度吻合。更恐怖的是,现场还发现了大量芜衅罗刹一族常用的‘血咒石,表明此地曾作为血族的供奉节点存在过。”
夏晓聂的脸色愈发苍白,眉心紧锁:“可……田所浩二不是早在马恩河事件中被官方通报为‘殉职’了吗?胜蓝方面还为他开过追悼会……”
“那只是表象。”苏烟叶低声道,嗓音宛如腐水中的毒蛇,“据我们查阅的另一份内部记录,田所浩二坠河后尸体始终未曾寻获。而河岸上下游,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频繁出现畸变动物和无名浮尸,有概率表明他被血族接应,但也有可能被其他人关押了。”
“……他还有儿子,”夏晓聂喃喃,眼中浮现一抹震撼,“也就是说……源铭何,极可能是半血族?”
“可能性极高。”苏烟叶从怀中拿出一支精致的试管,里面漂浮着一点深紫色的液体,“我们提取过源铭何早期战斗残留中的血迹,他的血色偏暗、比常人更具黏性和自愈活性,这与芜衅罗刹血统极为相似。”
夏晓聂顿时沉下脸,盯着那支试管,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我爷爷当年镇压圣血教时确实有几位高阶血祭使者失踪不明……也许他并没有清除得那么彻底。”
苏烟叶观察着她的神情,迟疑片刻又补充道:“晓聂大人,这些资料其实来自我姐姐那边,她曾在凭州调查过些日子,但我隐约觉得,这份资料还被她刻意‘筛选’过,有不少内容被有意遮掩或伪造。”
“你是说……你姐姐可能和他们也有联系?”夏晓聂冷声问道,眼中有了警惕。
苏烟叶不置可否,低头道:“我不敢妄加断言,但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通讯石中的夏晓聂沉默片刻,旋即收敛神情,平静说道:“这件事交给你了。我不擅长跟踪与暗杀,也不想暴露身份。你是我手中为数不多能信得过的人,烟叶……我不希望你令我失望。”
苏烟叶垂下头,语气低沉却坚定:“属下明白。无论真相多么肮脏,我都会挖出来,亲手将它放在你面前。”
“很好。”夏晓聂点头,目光冷如寒霜,“你动手前,务必先通知我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