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风暴消失了,系统有些心虚的开口道:“宿主,现在就走吗?接下来几年的事您不再看一下?”
“还需要看什么?看霍青如何痛苦,如何发疯吗?与其在这无力的守着,不如早点回去抱住他。”
一想到这里,赵凛就有点愤怒,他忍不住质问系统,“既然我回去后,大家的记忆就会恢复,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让他们忘记?”
“因为如果不强迫他们忘记,等宿主回去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大变,即便是我们也不能百分百精准的算出一切,所以为了不影响宿主的任务,只能采用此种方式维持未来的稳定。”
赵凛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苦楚,扬起一抹淡笑,“你做得对,回去后,我就是皇帝赵凛了,不能再只做霍青的赵凛。”
他满怀不舍的最后望了一眼这缀满欢笑的少年梦乡,将看不见的帝王服饰重新披挂在身上,目露坚定道:“走吧。”
可系统居然又磨叽了起来,“宿主,也许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值得你再看看。”
赵凛有些不耐道:“你指的什么,不妨直说。”
碍于指令的原因,系统不能多说,只能挑着最无关轻重的事情说道:“比如为什么宿主后来不举了。”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甚至特意调整好心态的赵凛着实被系统惊得的愣了几秒,然后木木的转过身,看着系统。
“你的销毁键在哪里?”
系统的光晕爆闪了几下,“什,什么意思?”
忍无可忍的赵凛终于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圆球上,哦吼,虽然灵体直接穿过了,但还是充分表达了他的愤怒。
“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该看的你不去看,不该看的你瞎看什么?”
“除了发布任务屁用没有的东西,还敢搞偷窥,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被追杀的系统只能边飞边放出牵引光束,带着他家莫名发疯的宿主麻溜的奔腾进十年后。
穿过时空的缝隙时,系统的余光瞥到那个令人忌惮的熟悉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想提醒宿主来着,但宿主现在明显只想弄死他。
前面还骂卑鄙。
现在还要打他。
呜呜呜,统子也有情,统子也有爱,统子也有用!
*
郡守府的卧房里,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凑在床边,盯着睫毛开始微微颤动的赵凛。
青龙:“不是说皇上今天就能醒吗?这都守了一上午了还没动静,鸡窝头你是不是不行?”
鸡窝头很愤怒,“老子姓黄,名有仁,你再敢乱叫,我毒哑你。”
小五:“你们两个都滚一边去,别吵到他。”
季星海不经意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小五又闭上嘴了。
离得稍远些的霍青身体还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面色有些苍白的看向旁边的老者,“老谷主,皇上身子可是还有何不妥?”
鹤发童颜的老人看起来甚至比霍青还健壮一些,“霍相安心,皇上身体已无碍,如今只要神魂归位,便会醒来,我们干涉不了,静待便好。”
而在霍青身后,是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王朔,以及站在他旁边,克制着神情,但又忍不住目露怜惜的沈韫。
当日皇上昏迷后,王朔曾经短暂的控制住了局势,但因为季星海和小五及时带着药王谷的医师和药材的到来,很快便和黄神医一起将霍青抢救了回来。
之后,局势逆转,王朔落了下风,很快就被霍青控制起来了。
从那之后,皇上昏迷了多久,王朔就跪了多久。
将近一个月,本来就瘦的人,如今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了。
沈韫不断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都是王朔活该,他本就是大奸大佞的宦官,如今还暗害皇上,截杀霍相,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他决不该同情,甚至心疼。
可是无论他如何劝说自己,少年时期那惊鸿一瞥早就刻印在了心底。
王朔笑起来,很美。
就在沈韫沉浸在过往中时,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接着在一声比一声混乱的喊叫声里,青龙几乎是激动到尖利的嗓子喊道:“主上,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霍青神情微愣,抬步就要上前,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踉跄了一下,还好旁边的白虎一把扶住了。
而他身边的王朔神情之动容根本不比霍青小。
就在沈韫困惑此人对皇上究竟是什么矛盾的感情时,一段段几乎是陌生的记忆忽然灌注进脑海中。
什么东西?
钻霍家狗洞?
钻过,可霍青身边为什么会站着小时候的皇上?
不对,他怎么就这么确定,这就是小时候的皇上。
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令他的头脑发胀到头痛,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脑袋,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王朔、霍青、季星海甚至连杀手小五都如他一般短暂的怔愣后,陷入了剧痛中。
其中霍青、王朔、季星海三人居然因为剧烈的痛楚直接倒在了地上。
满屋子人上一秒还沉浸在皇上醒来的喜悦中,下一秒就开始急慌慌的照顾他们。
只有刚醒来的赵凛有些艰难的坐起来,满眼含笑的看着他们。
只是他该如何形容皇上那笑中带泪的神情呢,那是喜悦,是怀念,是满满的眷恋和故人重逢般无法描述的复杂情愫。
皇上啊,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沈韫嘴角牵起笑,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大盛境内无数人感到了异样,他们仿佛大白天做梦般短暂的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醒过来时,脑海中便多了一段不曾注意过的记忆。
当今圣上是七皇子嘛,身世很离奇嘛,据说当年还为大盛子民求雨七日呢,明明以前是个好皇子来着,怎么后来不干正事了?
百姓们也只是因为忽然冒出来的记忆闲扯几句,但又很快投入到劳碌的生活中。
反正不管谁做皇帝,他们都得种地吃饭。
但是当年遭受过旱灾蝗灾的几大郡的百姓在睁开眼睛后,神情却纷纷激动起来,有一些亲身参与过当年事的甚至激动到落泪。
老天爷啊,他们怎么能忘记给他们带来甘霖的真龙天子呢?
那是上天给他们中原百姓的馈赠啊!
他们怎么能忘记!
好多人不顾一切的跑回家中,将因为失忆而扔进仓库中的泥塑神像重新抬了出来。
那是当年七皇子求雨成功后,百姓们自发为他塑的长生像,平常就供奉在家中,早晚一炷香。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们好像集体忘记了这件事。
对这具占据着神位的泥像觉得很是陌生,最后便将其束之高阁或者埋进仓库中。
如今终于想起来了,他们当年的七皇子如今已经做了皇上。
甚至还被他们口诛笔伐的骂过。
现下想来,一定是奸臣的错,他们的七皇子可是上天恩赐,绝不可能出错的。
如果那群奸臣再敢欺负皇上,他们中原各郡不介意再去围堵一次京城。
当然也有没完全忘记的。
例如北疆腹地,正在练兵的陈小满,他身前是一水的红衣黑甲兵。
他自少年时期就跟在了霍青身边,得了霍青命令,让他以保护七皇子赵凛的名义在中原各郡秘密选拔士兵,然后转道北疆,秘密训练。
起初他们都记得的,七皇子为他们求来了雨,是他们要誓死效忠的主君。
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渐渐忘记了,慢慢的,他们被霍青折服,开始誓死效忠霍青。
短暂的头痛过后,小满看向身前的将士们。
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想必心里是跟他一样的惊诧和愧疚,但年纪小的那些可能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了,看来是需要他们这些‘老人’口耳相传下去的。
想必霍相并不介意。
有欣喜的必然就有愤恨的,江南某院落内,一众人捂着还在微痛地额头缓缓醒来。
陈不佑顾不得自己立即上前检查赵熙的身体。
“殿下,你感觉如何?”
赵熙摇头,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很久之后才低低叹息一声,“原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我曾经还以为是小朔生了病,为什么对着龙椅上这个废物念念不忘。”
陈不佑受的影响不大,此时颇为冷静道:“殿下,臣当年亲自看过,他确实是真龙命格,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命格变了,如今这莫名其妙的记忆集体回归,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命格回来了?”
赵熙深觉其中的威胁,目光暗沉下来。
“既然这龙椅只有一把,那真龙便也只需要一个,多余的,处置了便是。”
陈不佑点头应下,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冯有陪着三公主匆匆进来了。
“皇兄,我和冯有怎么会同时想起一些事?”
赵玉宁观察了赵熙和陈不佑的神色,不敢置信道:“难道你们也?”
赵熙点头,陈不佑将刚刚的猜测简单复述了一遍。
赵玉宁的神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皇兄,小六和小七向来交好,小六必定也想起来了,那是不是不好控制了?”
赵熙这几年越发让人读不懂,他面上神情微变,声音甚至依旧温和。
“无妨,小六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不听话的孩子就没必要留着了。”
赵熙站起身来,曾经健壮的身躯细细养了这么多年仍是一副病弱的样子,即便是简短的步行也需要人扶着。
陈不佑上前,扶着赵熙往房间走去。
他温和得声音继续传来,“毕竟是自家兄弟,别让他疼。”
赵玉宁低声应下,“是,皇兄。”
*
皇宫里那个人人知晓,却又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云德宫。
两个小太监路过那紧闭的宫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似哭似笑的声音,顿时吓得脚下步子都加快了。
“真晦气,居然让咱们两个分到给这个疯皇子送餐的活。”
“不就是欺负咱们刚入宫,没靠山嘛。”
两人走到宫门口,将食盒放在可打开的小门处,颤着嗓子高声道:“六皇子,饭食在门口了,您自取吧。”
往常他们放下食盒就会走,里面就跟坟墓似的,根本就没有动静。
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里面的人又哭又笑了一会后,居然冲着他们叱骂道:“滚!”
那声音格外清朗,听起来根本就不像疯子。
两人不想惹事,立马就准备离开。
可没想到,那小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张沧桑但很是俊朗的年轻脸庞露了出来,“我要见皇上,不,我要见小七,快去通禀,我要见小七!”
两个刚入宫的小奴才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可身后的叫声还在继续。
要见皇上,要见小七。
可是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两个小太监不敢回头确认,他们虽然初入深宫,但也知道这里面有许多只要多看一眼就会掉脑袋的事,万事都不如保命要紧。
云德宫里,赵麒被两个羽林卫打扮的人用力按在地上。
“六皇子,劝您还是听话为好,莫要逼我们动手。”
赵麒半张脸被压在土里,满身狼狈。
只是仍旧一副疯癫模样,眼里沁着泪水,脸上却是笑着的。
小七啊,我的小七,你终于回来了。
六哥就知道,龙椅上那个鬼东西根本就不是你。
他一只手被压在身下,紧紧护着怀里一直珍藏的宝贝。
那是小七留给他的,写满奇妙故事的小册子。
十年里,他不知反复读了多少遍。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笨,所以小七才把那些道理暗藏进故事里,让他知礼懂事明是非。
最后一页还有小七的亲笔,“六哥,童话是送给所有孩子最美好的礼物,所以小七将它赠与六哥,希望六哥永远安康幸福。”
所以后来他即便忘记了很多事,但也知道,后来的皇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小七。
押着他的羽林卫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满脸凶狠的威胁道:“六皇子,像你这样的废物,只要乖乖听话,主子会给你留一口饭的,所以最好别再给我们兄弟找麻烦了。”
可是今天的赵麒却格外不配合的挣扎着。
另一个羽林卫将门外的饭盒拿进来,掀开盖子,拿出里面带着馊味的米饭,伸手攥出一把硬塞进赵麒嘴里。
狞笑道:“搜饭配你这样的废物刚刚好,给老子吃!”
赵麒知道,今日这一顿打应该是闭不过去了,往常时候他也就认命了,不过是疼几日而已,好过麻木的活着。
可是现在他有了小七,便像重新看到了希望般,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走出这深宫,紧紧拥抱他唯一且仅有的手足。
可他的挣扎越强烈,两个羽林卫下手就越狠,很快就把他打得鼻口出血。
好在这时,云德宫外传来几道稚嫩的声音。
“大皇兄,你怎么哭鼻子了?上朝不好玩吗?”
是平阳长公主。
两个羽林卫这才停了手,不敢再闹出动静。
另一个少年音传来,囔囔的,带着哭腔,“不好玩,外公好凶,天天骂我,说我不长进,做不了太子,也做不了皇上。”
平阳嘟着嘴,“做皇上有什么好的,你看父皇天天往外跑,哪里有事,他都要去,可辛苦了。”
另一道冷冰冰的少年音插进来,“就是,我听说父皇都生病了,也不知道好没好。”
平阳眼泪落下来,“二哥,我好想父皇啊,我想去山东。”
赵墨小大人般拍着她脑袋,“乖,我也想父皇,但是父皇让咱们乖乖等他回来,咱们得听话。”
只有一旁的赵素一脸困惑,“父皇真的变好了吗?他以前根本都不理我们。”
平阳叉着腰,“不许说父皇坏话,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皇。”
赵素眨着眼可怜巴巴道:“我没有说父皇坏话,我就是问问。”
赵墨趁机拉起赵素的手安慰道:“别怕,父皇特别好,做的奶茶也特别好喝,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喝。”
赵素眼泪还挂在脸上,就先笑起来,“好。”
云德宫里,赵麒的手痛苦的抓在门上。
小七,小七,六哥做了许多错事,希望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