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卡玛山东麓的雾气在天际泛出蟹壳青色时,十道佝偻的人影正沿着龟裂的溪谷潜行。洞1用指节敲击喉麦发出三短两长的震动,身后的队伍立即化作暗绿色凝胶般渗透进乱石堆,他的夜视仪里映出前方三百米处被露水浸透的绳索——那是上半夜侦察组布下的绊发预警系统。
兵蚁战术小队全员将呼吸控制在每分钟六次的频率,这种通过水下憋气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能最大限度减少水汽在面罩的凝结。
医疗兵用热成像镜扫视着第三山脊线,凌晨四点的最新情报显示,那伙自称\"自由山鹰\"的武装分子正在废弃的伐木场整备武器,四十七个热源在铁皮棚屋间游移如发光的蜉蝣。
代号洞9的狙击手突然按住洞1肩甲,食指沿着九点钟方向切下两道锐角,所有人瞳孔收缩的幅度被战术目镜精准记录——两具未在情报中出现的老式pKm机枪被架设在龙脑香树虬结的板根之间,枪管下方未熄灭的烟头在微光视野里犹如萤火。
昨天袁丁明明说山上只有几十条AKm步枪,此刻看来信息并不准确。
\"b3区域增补,火力覆盖半径需外推十五米。\"战术平板被调至卫星实景模式,副队长洞2用电子笔画出两道猩红的弧形。
他们携带的定向声波探测器已捕捉到金属撞击声的特殊频段,目标群体里至少存在两名熟知轻武器保养的退伍军人。
洞9沿着背光面的石灰岩悄无声息地攀上制高点,披着吉利服的躯体与长满地衣的岩壁融为一体。他的巴雷特m82狙击步枪缠着三层榕树气须,瞄准镜十字线始终追随着伐木场二层窗户里晃动的身影——那个正在啃食芒果的络腮胡男人颈动脉位置,此刻正随着咀嚼动作在目镜里忽隐忽现。
\"风向突变,每秒2.4米东南风。\"观察员将激光测距仪的数值转换成触觉信号,隔着战术手套传递给洞9。
狙击手脸颊右侧的皮肤能感知到微型震动马达传来的十六进制编码:海拔732米,温度28,相对湿度79%。他的食指将扳机预压行程推进到临界点,呼吸却在某个吐气的半途彻底停止。
下方四十米处,爆破手将柔性炸药贴附在朽烂的松木上,这些被真菌蛀空的原木在爆破时会发出类似树干自然断裂的闷响。携带电子战模块的队员正调试着电磁干扰器,他们需要在行动开始后五秒内让直径三百米范围内的民用通讯频段瘫痪,同时阻断下山的路,确保击杀全部武装势力,不留一个活口!
洞1盯着战术腕表上的生物计量读数,九名队员的心率全部保持在85以下。当第一缕朝阳穿过云层裂隙刺入山谷时,伐木场生锈的柴油发电机突然发出咆哮,十数道人影抱着水桶走向山涧接水,枪械被随意倚在临时搭建的竹棚立柱上。
\"目标警戒等级Gamma,执行预案c。\"洞1喉麦里传出轻微蜂鸣,所有队员后颈部的神经元刺突同时接收加密指令。医疗兵拆开特制弹匣,7.6254mmR的穿甲燃烧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孔雀蓝,这种弹药能在击穿铁皮墙后仍保持足够杀伤力。
但这伙武装势力,并没有那么强大的防御措施,山上更多的建筑只是竹制木制的吊脚楼,在探查清楚山上武装势力的全部人数之后,在洞1的指挥下,兵蚁战术小队迅速各就各位,等候常小鱼的到来。
届时的谈判一定会在卡玛山上,最大最密集的一片吊脚楼中心区域,因为这里是当地武装“自由山鹰”的大本营,是几乎所有武装人员的居住地。
一旦开打,狙击手先行击杀自由山鹰的首脑,尔后步枪精准点射,只待常小鱼躲开到安全区域,便是机枪扫射,榴弹炮洗地。
……
唐人街深处,常小鱼的别墅内。
柳安然做好了午饭,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常小鱼仍旧盯着面前的小型区域地图,她说道:“这两天怎么一直在看地图呀,别看啦,趁热吃。”
常小鱼收起地图,顺手接过柳安然递过来的一小碗米饭,夹菜的时候双眼依旧迷离,在思考着接下来如何行动的细节。
没想到柳安然坐下后,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打断了常小鱼的思路。
“常爷,这几天我看了很多的相关书籍,我发现袁丁身上的东西,还真不一般。”
常小鱼一怔,回过神来,“怎么不一般?”
“他中的这个蛊虫,没有任何记载,唯一想象的有一种,叫做噬心游丝蛊。”
“这种蛊虫,是一种情蛊,中了之后会在体内生长,具体症状呢,就跟袁丁的很像,那蛊虫的本体是很小的,它们只会生长自己的触手,如同游丝般纤细,然后像蔓延的树根,长满一个人的全身。”
“直到最后呢,游丝会钻出这个人的皮肤,这时候中蛊的人也就死了,落地之后,情蛊游丝继续生长,然后化作一棵空心树,寿命很短,只有一两年。”
常小鱼皱眉道:“有没有办法医治?”
柳安然道:“这话问的,小瞧我了不是?”
“虽然袁丁身上的蛊虫很复杂,很难,我不知道是怎么中的,但我钻研了那么久,岂是白白浪费时间?”
“他体内的蛊虫,是一种有自我意识的特殊蛊虫,而这种蛊虫在东南亚的历史中其实很常见,它有一个特点,就是下蛊之人和中蛊之人,往往都是一个村的。”
常小鱼道:“你是说,下蛊之人,就在唐人街?”
“不一定,因为典籍里记载的那些普通蛊虫,都是一些手段一般的蛊师下的,所以范围跑不出村落,但这个蛊虫确实厉害,范围可以扩大一些,最关键的是,情蛊只能女子养,男子是养不了的,而且呢,条件很苛刻,是没有结过婚,没有生育过的女子,才能拥有情蛊,一旦生育过孩子,就永远无法饲养情蛊了。”
说到这,柳安然得意道:“现在就可以着手调查了,范围二十公里,蛊术高手,又是年轻未婚女子,这个不难打听吧。”
常小鱼点了点头,“确实不难,在这地界,蛊术高手一问就知,先这样吧,下午我得出去一趟。”
一点整,袁丁的加长揽胜开出了别墅大门,停在了常小鱼的门前,石城早已拉开车门,等候在了原地。
当常小鱼出了别墅,准备上车那一刻,石城小声说道:“常爷,要不您别亲自去了,我过去吧?”
起初常小鱼并未回话,待到上了车之后才说道:“如果一个老大整天躲在巢穴里,那他就没有掌控全盘的能力,我需要知道并且最好参与所有事件,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走吧。”
石城跟着上了车,依旧是忧心忡忡的说:“常爷,要是之前,我相信您的实力,但是你去过鬼寺,见了露比之后,你的力量正在逐渐下降,我怕你出意外。”
“放心,走吧。”
车子出了唐人街,便朝着一处山谷中驶去,行走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在凹凸不平的山路边缘停了下来。
众人仰头看去,这卡玛山郁郁葱葱,是附近最高的山头,而且风景奇好,三河交汇,正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战略要地。
常小鱼举起望远镜朝着山上看了一眼,说道:“战术小队早上给我发回消息,这山上只有47人。”
“两挺机枪,手榴弹若干。”
“一会肯定是要打起来的,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石城拍了拍胸膛,振声道:“我没问题。”
袁丁虽说有些紧张,但还是掀开了衣服,露出了防弹衣,“没问题。”
常小鱼顺手拍了拍袁丁的肩膀,“我知道,你肯定会怕,但是子弹这种东西,你别怕,因为怕也没用,人活着,很多荣耀并非唾手可得,那需要我们从血与火中走一遭的。”
“我知道。”袁丁声音有点小,显然头一次进行这种玩命的勾当。
“走吧,带上礼物,上山拜访。”常小鱼示意石城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物,同时又想起了什么,对袁丁说道:“对了,你体内的蛊虫,有消息了,回去之后我就帮你解开。”
这时候的好消息,并未给袁丁带来多少安慰,他依旧是略显紧张的点了点头。
常小鱼哈哈笑道:“老袁,放轻松,好吗?”
“你要是信不过兵蚁战术小队,还有我呢。”
袁丁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嗯,我知道。”
顺着小路上山之际,刚走了不多久,便突然从树林里跳出一个抱着AKm的童子军,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举起枪口指着常小鱼三人,喊道:“你们是谁!”
常小鱼眯了眯眼,指了指石城手中提着的名贵红酒以及高档雪茄,笑道:“小兄弟,我们是唐人街里的商贩,久仰自由山鹰的威名,今日特来拜访。”
说话间,常小鱼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塞进了童子军的手里。
别看这孩子小,眼睛里都是对生命的漠视,他熟练的点燃一支,深深的抽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惬意的表情,尔后一甩头说道:“跟我来。”
这小孩没穿衣服,下半身只有一条洗的掉色,磨得发白的牛仔裤,黑漆漆的身躯上,根根肋骨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熟练的穿梭在丛林中,竟然没走小路,而是在树木间隙里找出了一条最近的通道,带着众人朝着山顶走去。
袁丁抱怨道:“我说小兄弟啊,咱能不能挑个正路走?”
“这丛林里,指不定哪里藏着毒蛇,你看看,这树叶上趴着山蚂蟥,这玩意会吸人血啊!”
童子军回头瞥了袁丁一眼,一脸的不屑。
虽说近路难走,但确实省了不少的时间,即便众人走得慢,也仅仅是用了二十多分钟,便来到了自由山鹰的大本营。
也就是那片竹制的吊脚楼。
那片吊脚楼围绕着一个平整的广场修建,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算是卡玛山力为数不多的平坦空间了,四周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常小鱼扫视了一圈,不知道战术小队的人员都藏在了哪里。
但他确定,四面八方都有自己的人,一旦开打,他们会精准狙杀威胁最大的敌人。
“喂,来羊羔子了!”童子军朝着吊脚楼中心区域喊了一声。
那里聚集着二十多人,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玩弹壳,还有的躺在阴凉的位置抽着烟,听到童子军一喊,顿时都来了兴致,全部朝着三人看过来。
下一秒,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
他们觉得,有肥羊上门了。
因为常小鱼三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而这自由山鹰的成员,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破破烂烂,虽然能一眼认出来是军装,但上边没有任何标识徽章,也没有军衔,完全就是当地武装自己设计的军服,不知穿了多少年,那质感特别旧。
哗啦一声。
二十多人,背着各式各样的老旧枪械,呈扇形站在了三人的面前。
蓦地,最高的吊脚楼内出来了一个黝黑的中年人,用当地方言喊道:“让他们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人被围拢着,逐渐走到了最高吊脚楼的下方,走到了楼梯口。
袁丁小声说:“这人就是自由山鹰的老大,披拉维。”
阳光有些刺眼,常小鱼皱眉看去,披拉维个头不高,估摸着一米六左右,身上穿着的军装倒还算整洁,他的左眼球不知道是有什么疾病,还是从小胎里带,瞳孔不是正视前方,而是微微歪向了一侧,天然就带着凶悍相。
常小鱼眯了眯眼,高声道:“披拉维先生,我们是唐人街里的商贩,早就听闻自由山鹰的威名,今日特来拜访,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说话间,常小鱼甩了一下手指,石城往前走了半步,提了提手中的雪茄和红酒。
披拉维双手扶着栏杆,得意的扬了一下头,一个小弟上前,从石城手中取过礼物,朝着吊脚楼上走去。
当礼物刚放在地上,披拉维蓦地从后腰中抽出手枪,对准了常小鱼,厉声道:“你们做生意的商贩,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