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气得满地打滚,跳到吴帅身上,高举毛茸茸的手臂,仰天长啸。
“为什么要吃猴脑!为什么要吃猴脑!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要干掉他!”
吴帅捧着垃圾桶,还在呕吐。
他把自己进入副本前吃掉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吴帅双眼失焦,看着脚下黑白交错的棋盘格,用力晃晃脑袋。
“死的是我,是我吗?”
吴帅有些混乱,他有点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又有幸运儿出现在棋盘格上,一个又一个。
凌云捂着脑壳,一脸震惊。
“邪恶鹦鹉为什么要敲我的脑袋!不知道小孩子的卤门很脆弱的吗!给我开了个洞啊啊!”
伊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
“一二三四五,五个手指。他们说我有三根手指?”
《一朵花》副本是单人失忆副本,进入副本后幸运儿就是一张白纸,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记不起过往。
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妄。从零开始,从出生开始。
赤条条出生,最后死去。
短短时间里,已经有好几个幸运儿死亡。
溺死的、当野味吃掉的、被鹦鹉攻击啄食脑的、有因为手指数量异常被捂死的……
张问月出现在棋盘格上,她环顾四周,拿了个小面包塞进嘴里。
“出身未捷身先死啊,早死晚死都要死啊。我是饿死的,你们是怎么死的?说出来一起高兴高兴?”
所有人看向张问月。
吴帅站起身,洗干净手,抓起一根烤鸡翅塞进张问月嘴里。
“吃你的!”
这次,呕吐的是张问月,《饿》副本的后遗症还在。
两个人很快扭打起来,从小到大寒暑假两个人都有斗殴,这次吴帅仍旧败北,被张问月踩在脚下。
张问月踩着吴帅四处张望,没看到直播屏幕。
“我们没有直播可以看吗?这多无聊啊。事已至此,吃点东西,先睡觉吧。”
这个副本不存在幸运儿死亡的问题,张问月心态很放松。
对张问月来说,《饿》副本和《一朵花》副本的境遇是差不多的,都是挨饿。
两个副本紧挨着,都是没饭吃,现在的张问月除了见不得肉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都是挨饿,在哪里挨饿都一样。
棋盘格上其他幸运儿,却是状态恍惚。
六耳抱着脑袋,吱哇乱叫。
凌云扯下桌布,给自己包了个头巾。
伊善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三根手指,五根手指。算不算奇蹄目?
如果她以后一直吃素,岂不是她就可以是奇蹄目了?伊善陷入思考。
吴帅刚正常一会儿,又开始抱着垃圾桶呕吐。
直播间观众看着各自癫狂的幸运儿,忧心忡忡。
落地成盒,直接狗带速通的幸运儿都受到了副本的影响,那些还要在副本里停留很久的幸运儿,出来后会疯吗?
如果有幸运儿活了长长的一生,会发生什么?
一个人看起来二十五岁,却在副本里活了六十年。那么,他如今是多少岁呢?
离开副本后,这位幸运儿,还是自己吗?
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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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骄出生了。
她出生在一个牧民家庭,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大头。
她出生的时候,脑袋大,所以小名叫大头。大名没有,先活过七岁再说。
小孩子很容易夭折的。
这是一个小小的草原部落,她家与部落首领关系不太好,是她家死皮赖脸跟着部落的。
家里加上她一共四口人,另外有两匹马,二十只羊,一只长毛狗。
家里有大头自己、阿妈、阿爸、阿妈的阿妈。
阿爸说阿妈是草原上最漂亮的花。
阿妈说阿爸是草原上认字最多的人。
阿妈的阿妈说,这两个人都是骗子,阿妈不是草原上最漂亮的花,阿爸也不是草原上认字最多的人。
阿妈和阿爸很忙,阿妈的阿妈看家。
阿妈的阿妈抱着大头说:“当骗子不好。大头你长大了不要当个骗子,也不要被人骗。”
大头还不会说话,肚子饿了,直勾勾盯着一旁哺乳的母羊看。
阿妈的阿妈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她裹紧大头,嘀咕:“有点冷,你也冷吧?”
大头不冷,大头饿。
阿妈和阿爸打仗去了,说是打仗,其实就是小部落与小部落之间的冲突,两个部落加起来,都不超过二百五十个人。
为了争夺一片水草丰茂的牧场,所以打架。
阿妈的阿妈,讲述牧场的重要性。
失去过往记忆的宋大头,刚满月的宋大头,饥饿的宋大头,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母羊,流哈喇子。
阿妈的阿妈紧紧抱着宋大头,又裹了一层羊皮。
“阴沉沉的,要下雨了。天气不好,要打雷的。天神看着呢,做人不能做坏事,会被劈死。”
阿妈的阿妈终于想起到饭点了,背着宋大头,挤羊奶,煮羊奶。
宋大头趴在阿妈的阿妈背上,口水都要滴到锅里了。
阿妈的阿妈擦擦手背上的水,叹道:“下雨了啊,要收羊皮了。下雨了,最近天气不好,羊群淋雨会生病。下雨了,牧草会快快长。”
阿妈的阿妈说话慢吞吞,做事情慢吞吞,总是慢吞吞的。
等收了羊皮,喊回羊群,回来时火已经灭了。
沸腾的羊奶已经变得温热。
阿妈的阿妈碰了碰小锅,笑着说:“一切都刚刚好。”
“呀呀呀!”
饿得快要晕过去的宋大头张大嘴,这种环境下的她,丝毫没有厌食情绪。
喝奶,喝奶,疯狂喝奶!要不然会饿死。
赶紧喝!
宋大头恨不得自己抱着锅一口闷,阿妈的阿妈一勺一勺慢悠悠喂到她嘴里。
“呀呀呀!”
宋大头张大嘴,悬雍垂暴露在空气中。
阿妈骑马回来,纳闷收拢起来的羊群,纳闷艳阳天下不见的羊皮,纳闷像雏鸟一样大张着嘴的宋大头。
阿妈评价道:“真能吃。”
宋大头听了这话,哇哇大哭。
她就想喝一口奶,怎么就这么难?
阿妈重新把羊赶出去,重新晾晒羊皮,掏出一块布。
一块鼠色的布,要是放在大城池里,商人会说这是银鼠灰颜色的细棉布。
阿妈不知道这个,阿妈只知道这块布便宜,这块布的颜色和打洞的灰兔子灰老鼠颜色差不多。
“他们说,小孩子要穿细棉布,小孩子皮肤娇嫩。这个给大头做衣服。”
阿妈剥开宋大头身上一层一层的羊皮,叹道:“阿妈,小孩子穿太多会热死的,现在很热。”
阿妈的阿妈不乐意:“下雨了!刚刚下雨了!”
阿妈抬头,晴空万里,哪里有雨?
宋大头继续流哈喇子。
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