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易试着召唤陶然和鹿凌霜她们。
但反馈很不妙,过往的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那种通透的联通感消失了。
召唤的意愿像石子投入了大海。
他又试着在心灵聊天频道里给她们发信。
信息发是发出去了,但发出的瞬间,有一种明显的阻塞感,让乐易不得不怀疑能否被她们收到。
“看来不是魔物幻境?”
“也不同于我之前去过的……”
他陷入了深思。
毕业这小半年来,乐易去过、见识过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魔力环境可不少,这几个月的经历,对于一个新人收容师来说,称得上丰富多彩、叹为观止。
他去过好些个魔物幻境,就连比较少见的开放型幻境,都去过两个。
见识过房姐的幻界,那个大得不可思议、生活着蜥蜴人、怀疑是某个真实存在的亚空间。
去过同行(傅诗嘉)的结界,近距离见识过民间收容师(谢君潇)的虚境,领教过天才科班收容师(房道慧)的领域,虽然只是个半成品……
加上梦泡里那些亦真亦幻的世界,算起来他真是见多识广,“吃”得极好了。
但是眼前这个挂着鹿凌霜妈妈照片的老房子,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
如果真的强行类比,最接近的,可能还是梦泡世界。
“所以,这是某种经过魔力模拟、构建出来的精神世界的映射?”
“源头在哪?”
很显然,鹿凌霜有着最大的“嫌疑”。
“凌霜刚才那种失态,让我差点以为她被楼魔女上身了呢……”
乐易心有余悸地想着。
他打量着卧室,又把注意力再度放回到墙上的相框。
看着照片上鹿凌霜妈妈年轻的脸,他叹了叹气,做了一件解谜游戏玩家会做的事情。
把相框从墙上摘了下来。
拿在手上。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突兀、孤零零地在“游戏场景”里出现的物品,极有可能是后面会用到的重要道具。
当然,在摘下前,他也试着用真视检查了一番。
并没有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考虑到这里肯定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魔力构建、模拟的水平很高,他孱弱的真视能力不足以看破。
把相框夹在肋下,他继续探索这个大房子。
房子比看起来要大,三室两厅的布局只是个假象,乐易每次从一个卧室出来,回到走道和客厅的时候,都发现有变化,走道不是之前的走道,客厅也不是之前的客厅……
“套娃式迷宫?”
他眉头一皱,打算做个测试。
在进入一个卧室之前,他先用妖莲业火给自己脚下弄出了一条小臂粗的火绳,将火绳的一头系在客厅某根表皮有些剥落的柱子上,然后挑了一间卧室往里走。
火绳随着他脚步移动,也不断拉长,将地面烧成一条长长的焦黑的痕迹。
乐易进了一间卧室,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看了看身后的火绳,还是忠实地尾随在他身后。他估算了一下,从刚才的客厅到卧室这里,因为他故意兜了点圈子,火绳的长度至少有十多米。
等他走出卧室,发现卧室门外、走道上,并没有火绳,身后的火绳只剩下五六米长,原本留在外面的那一大截,像是被切掉了,连着地上的焦痕也不见了。
“某种空间跳转?空间切割?”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中更是焦急,不知道陶然、鹿凌霜她们怎么样了?
是只有他被卷进来了,还是陶然她们也没有幸免?
乐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里不是魔物幻境,不会只针对作为收容师的他……
他来到一个新的客厅,虽然和上一个大同小异,乍眼一看甚至还分辨不出来,但对于擅长找不同的收容师而言,二者的差异已经不需要刻意寻找了。
“两种思路。”
“一是我继续钻房间,然后回到客厅,看它什么时候出现重复,类似穷举法一样;另外一种,跳出窠臼,以力破之……”
他看了一眼客厅那扇看起来虽然脏兮兮却异常厚重的门,蠢蠢欲动:
“正常方式打不开,那我暴力破门,会怎么样?”
试着往门上丢了一个妖莲火球,火球重重地砸上去,将厚门板砸掉了一些碎屑、砸出了一个指甲大小的浅坑,然后……就没下文了。
又把火网套上去,这次让乐易有点意外的是,以往无往不利、温度高得可以点燃一切的妖莲业火,这回也哑火了。
“就是说,这门无法破坏,是游戏设定?是底层规则?”
他嘀咕着,推翻了之前的设想。
正当他往回走、准备执行第一种思路的时候,听到“咔哒”的开门声。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有人正推门而入。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鹿凌霜的妈妈。
她大概一米七出头,整个人的精气神有点糟,一副久病未愈的样子,脸色有些蜡黄,眼角过早地长出了鱼尾纹。就算如此,也能看出她年轻时该有多么的漂亮,哪怕是现在,她也是一个气质文秀、恬静、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的美妇人。
“慕容芝兰”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临期食品和蔫黄的菜叶,有点重,她的指节被勒出青白的痕。见到乐易,她那双忧郁的杏眼圆睁,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快速恢复平静,她看了一下客厅,低声道:
“把电视卖了?”
她盯着空荡荡的墙角,那里还留着电视柜拖拽的划痕,眼神里绝望和悲哀快速地弥散开来。
“孩子周末从学校回来,看到这家里的东西都没了……老鹿!”
声音颤抖、沙哑,然后迅速归于沉寂。
她不说话了,低着头,佝偻着身子从乐易身边快速走过去。一出被现实反复折磨、压垮的家庭悲剧正在上演。
“所以,我有戏份?”
“我扮演凌霜的爸爸?那个烂赌鬼?”
“所以说,这里是像梦泡世界一样的?需要完成特定戏份才能出去?”
心念电转,乐易快速转身,一秒入戏:
“孩、孩子她妈!”
不管对不对,先把话说出来再谈。
慕容芝兰蓦地停住了,颤颤巍巍转过身来,有点不可思议、有点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的称呼把她吓到了。
“老鹿,你叫我?”
这时她才注意道,乐易的腋下夹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分明是自己的照片。
她走了过来,困惑又疲惫:
“你这是……?这东西没人收的吧?”
有点代入的乐易顿时心酸得不行,这个女人,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放低了音量、放缓语气: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顿了一下,他决定代那个与自己在医院时有过一面之缘、还发生过不愉快的鹿凌霜爸爸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混蛋。”
说着,他心里涌出一股愤怒、腻歪的情绪,不由地继续加码:
“我真的是猪狗不如,天底下最烂的男人。真的太委屈你了、太对不起你了。”
没想到的是,慕容芝兰听了他这一番自我剖析、自我检讨后,脸上的表情更冷淡了,整个人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老鹿,我真的没有骗你,卡上真的没钱了……我从娘家带来的首饰、手镯,也卖了,真的没了啊……”
她说的事情让人难过得想哭,但语气却是平铺直叙,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
乐易心中有点难受,但还是坚持刚才的策略,代那个男人道歉:
“我不是问你要钱。真的,我发誓。真的发誓……”
看到她失望又怀疑的眼神,他语气更加郑重道:
“我以凌霜起誓,我以后绝不赌了,我改,一定改,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你相信我……”
但让乐易意外和更加难受的是,她眼神中的怀疑更多了,甚至还多了一丝戒备:
“老鹿,你以前发誓,从不用凌霜的名义的……就当我求求你,行吗?”
乐易有点噎住了。
看来那个男人过往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也让慕容芝兰对他失去了信任。
她根本不相信狗改得了吃屎,不相信浪子真的能回头。
在乐易陷入了沉默的时候,女人叹口气,又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我的戏份到底是什么?”
“改过自新、赢得慕容芝兰的信任,似乎短时间内行不通,也不符合人设?”
“需要我扮演一个被赌瘾迷了心智、丧心病狂的丈夫?”
他纠结了,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乐易立即启动无疆瞬步,来到厨房门口,就看到慕容芝兰靠在墙角,手上拿着菜刀,脸色煞白,她的前方不足一米处,站着一个……蜥蜴人?!
“这不是房姐幻界里的那种生物吗?怎么乱入了?”
他先是一怔,立即手一抬,先来一发元气弹再说。
与此同时,瞬移到慕容芝兰身旁,揽过慕容芝兰的腰,嘴上喊一声:“别怕!是我!”
把她带出了厨房。
“你站我身后!我来弄死它!……这玩意没什么好怕的!”
乐易快速攒出一个妖莲火球,又来到厨房门口,看到骂骂咧咧的蜥蜴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乐易有相当丰富的与这种生物的作战经验,知道这玩意耐力极好,身上的鳞甲防御也不赖,要对付它们,普通的冷兵器甚至怀疑一些小口径步枪都不好使。
好在他的妖莲业火天克它们,这在之前过往的特训中有过大量实战实例佐证。乐易信心十足,把火球往蜥蜴人头身砸去,直接命中!
蜥蜴人的各项属性都不错,如果硬挑毛病,可能敏捷性相对差一点,加上厨房空间狭小,被乐易这么近距离投掷,躲都没地方躲。被火球正面糊脸的蜥蜴人,很快浑身燃了起来,短短几秒间就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不对啊。这个模拟得有点失真了。”
“我记得妖莲业火虽然天克这些蜥蜴人,但也没这么快就能烧光……”
他心中嘀咕着,确认了怪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后,转身看向慕容芝兰。
她的表情还有些惊魂未定,却对乐易能这么快摆平怪物、能手搓火球的事熟视无睹,不闻不问,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
“这个月的第三次了。老鹿,想想办法啊,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重,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找上凌霜的寄宿学校?唉,有什么朝着我们来就行,别为难孩子。”
说完她转身往走道走去,在乐易的注视下,进了主卧。
过了一小会,听到她的声音传来:
“老鹿!进来一下!”
“帮我个忙!”
乐易赶过去,卧室的样子跟之前他看到的都不一样了,多出了一些家具,至少看起来像是有人住的样子了。
看到他进来,慕容芝兰转过身去,露出半截莹白的脊背:
“帮我拉一下衣服后面的拉链……好像坏了,拉不下来……”
面对这种的“突发情况”,乐易立即心生警惕,想了想,为了“维持人设”,他装作不耐道:
“这种小事也叫我?不知道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
一边说着一边挪过去,心里纠结起来。
“这是假的,假的,不是真的鹿凌霜的妈妈……拉一下项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一般出现这种桥段,就是燕国地图展开的时候……”
一边凝神戒备,一边把手搭了上去。拉链确实卡住了,他先确保没有夹到肉,然后上下左右晃了晃,再用力地往下拉,一拉到底,慕容芝兰整个光滑、雪白的背部瞬间一览无遗。
然后,熟悉的图案映入乐易的眼帘!
在她的尾椎上方,左右两侧浅浅的凹陷、即传说中的美人窝那里,各有一个印记!
和乐易左手手心的那个同款!
女人转过身来,原本恬静中带着忧郁的脸突然如春光绽放,随手一扬,把衣服丢到一边,在乐易愕然的目光中扑了上来!
“老公,趁着凌霜还没到家,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乐易麻了。
女人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楼沧溟那风情万种、光听就让人心痒痒的声音!
原来,是你搞的鬼?!
他正要把抱住自己的女人推开,就听到身后、门外的客厅里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稚嫩女声:
“爸,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