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瑟吉走是错的，难道留在湖景村就是对的吗？
爱丽丝想到已经覆灭的村落，想到那些溶入水与泥土的村民，再次叹气。
“我写过信给叔叔婶婶。”
娜塔莉垂眼，
“那些信全被瑟吉撕了，他不允许我跟别人产生联系。”
“其实，从瑟吉第一次撕掉我的信时，我就被他的脸色吓住了，感到了后悔，可我无法回头。”
“这两年，叔叔婶婶没收到我的任何消息，大约以为我狼心狗肺的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
娜塔莉悲哀道，
“我也没脸见他们了，瑟吉是我选的，我的这些痛苦就算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在骂自己。”
爱丽丝保持沉默，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娜塔莉知道，就算没有瑟吉的阻拦，娜塔莉也联系不上仅剩的亲人了。
但瑟吉撕信的举动，侧面印证了娜塔莉在逃出渔村后遇到的新问题——
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离开家暴的丈夫。
瑟吉的控制欲与暴力倾向在逐步展现，退无可退，被婚姻束缚的娜塔莉没有去处。
她或许给自己洗脑过，试图让自己臣服在混杂着暴力的爱中，假装瑟吉平时还不错，他打人只是“喝醉了”。
可是娜塔莉是能鼓起勇气逃出渔村的姑娘，她本来就不是听话怯懦的性格。
瑟吉的每一个巴掌，拳脚，都让她在以爱为名的伤害中渐渐清醒过来，谋求更好的未来。
娜塔莉从没有与瑟吉同归于尽的想法，因为她离开瑟吉是为了从牢狱中解放，而不是彻底毁了自己的人生。
那些殴打尚未酿就必须杀人的绝望，法律与社会不支持婚姻的结束，娜塔莉凭借自己也对抗不了高大且极有控制欲的微笑小丑。
所以，她想到了借助别人，去依附另一个，另一个会帮她的人。
小丑的悲剧，娜塔莉当然不用负全责，但也不是完全无责。
可爱丽丝很理解娜塔莉的做法，因为除了是否聪明以外，这个姑娘实在是缺点运气。
不跟瑟吉走就要烂死在渔村，跟瑟吉走又是所托非人。
不选择爱慕着她，她却无感的裘克就无路可走。
选了裘克，两边付出的完全无法对等的感情，注定让裘克感到被欺骗，被辜负。
这一系列悲剧的起源，是娜塔莉的选择和裘克一样少。
世界没有给裘克留活路，同样也没有给娜塔莉留。
她耍着小聪明，身为一个普通女孩，想在两条狭窄的，需要极强判断力与勇气才能试一试的小路中选择一条康庄大道。
见爱丽丝久久未语，娜塔莉独自哭了一会叔叔婶婶，就主动停了下来。
爱丽丝看着她擦泪的动作，看着她那粉白柔嫩的脸庞。
美貌配合任何牌出都是王炸，唯有单出是死局，只能仰仗贪图美色者的品德。
爱丽丝无法评价，也没办法给娜塔莉的过去以更好的建议。
“向后看吧，娜塔莉小姐。只要坚持生活，总有一天会有好事发生的。”
爱丽丝最终道，
“瑟吉已经死了，他为您带来的爱与恨都是过往云烟。”
“不要为他的爱停留，不要因他的恨而恐惧未来。现在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希望您在新生活中的每一个抉择，都有更宽广的天地。”
娜塔莉很意外爱丽丝没有继续安慰她，但这几句展望未来的话，让娜塔莉稍稍思考了一下。
“新的开始吗？”
娜塔莉深吸一口气，
“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想我应该会离开喧嚣马戏团，这里人对我的态度实在是无法忍受。”
娜塔莉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但是，爱丽丝小姐，裘克真的会被判绞刑吗？”
“我没看到瑟吉与伯纳德的尸体，他们说裘克的手段很残忍。可是，可是裘克也是被欺负太过了，我以前在外面听说过，说如果是被欺负下的反杀，那法官会酌情考虑轻判。”
裘克尚未酿成月亮河大屠杀，死在他电锯下的只有瑟吉与伯纳德，这两个臭名昭着之人。
除了麦克，没有人觉得他们的死亡完全无辜。
娜塔莉没想过让瑟吉死，也没想过让裘克死。
“大概率是绞刑了。”
爱丽丝知道她的意思，认真道，
“长期遭受欺辱，因无法忍受而激情杀人，确实是减刑的理由。”
“更准确来说，这不叫减刑，而是比起谋杀罪，这更像是误杀罪。谋杀罪需要以命抵命，误杀则是监禁或者流放。”
爱丽丝低声道，
“可误杀的判断，不仅基于是死者与凶手是否有矛盾，不仅是死者家属是否谅解，更基于案发的情况。”
“裘克先杀瑟吉，再杀伯纳德，仅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他在作案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目标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而尸体呈现出的严重残缺，也不是误杀时会出现的意外毙命。”
情况很明显了，无论是法官还是陪审团，都不可能去判误杀。
罪名一定，也只会是谋杀。
“噢，不，裘克太冲动了。”
娜塔莉无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他在动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回到安稳人生了，他亲手斩断了法律上的最后一条退路。”
“那等到天亮的时候，裘克就会被警方带走吗？”
爱丽丝点点头，“就算麦克不想报警，主编也会报警的。”
“因为裘克不止杀了欺负，侮辱他的人，他已经朝无辜之人举起了锯子，从可怜的受害者变成了心狠手辣，疯狂扭曲的加害者。”
娜塔莉听着，又重复了一遍：
“裘克真的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我真的没办法想象他会杀害普通人，他以前……”
话说一半，娜塔莉低头，擦了擦眼角又渗出的几滴泪，
“……好吧，我得接受这件事。爱丽丝小姐，你们把裘克关到哪儿了？那里安全吗？”
“在他戴上镣铐之前，我还是想去见一次他的。”
娜塔莉轻轻道，
“当年，裘克在舞台上摔倒，那条残疾的腿血肉模糊时，是我送他去的诊所。”
“其实第二天，我的表演一结束，我就带着诊费去看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