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言抱着怀疑的态度走过去。
结果刚到近前为首的瘦高男人就已经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未时言记得他，这人当时说的振振有词，就算许家出双倍价钱他也没货。
现在光两天光景，一切都翻转了。
瘦高男人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作揖，腰弯得像虾米，“哎哟，这位小哥，之前多有得罪，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往后还有的合作呢。”
说着，还偷偷往未时言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未时言条件反射般甩开，脸色冷淡：“不好意思了各位，你们没货，我已经找了别家的货源了。”
前来的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抹不下脸来。
可一想到自家库存积压的陈年老货，除了这个新开的作坊大手笔，其余的小作坊都像挤尿一样少量要货，想清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
便再次挤出一抹笑，说出来时路上商量好的，“您要货要得多，我们几家商量了，按市场价就成。”
未时言皮笑肉不笑，“不要。”
“九成，九成，就当结个缘分。”
当时猖狂得意的几人此时上赶着讲价交易，可出了未时言憋屈的恶气。
他道：“九成？几位请回吧，我家少爷找的新货源才八成，顶顶的新，还包送货呢。”
“八成！这怎么可能！”
不管几人如何惊讶，未时言一概不理，任由几人愣在门口，转身回到许毅身边。
和许毅说起刚才的事。
许毅对此只一笑，带着胡庆之一同瞧作坊修建的细节。
作坊围的不比许家的五进院子小，此时才起了一半的围墙。
作坊中两手准备，围墙修着，许大山另外带着村中叔伯伐了木头和竹竿做撑布晾晒的架子。
院墙外，另有十余个村中男人在栽一人高的桑树苗，都是窜出嫩叶的，根底下都带着一抔土，根系修剪得当，栽上便能活。
春天正是移植的时候，此时已经栽了两排。
铺子中的各种事宜在未时言的安排下井井有条。
未漾穿梭在众人间，给偶尔歇息的人打几碗水。
让许毅诧异的是，王安和也在。
水是他拿着牛车拉来的。
许毅好些天没见到他，赶忙迎了过去，“安和哥，你怎么也在这？”
牛车上水桶晃荡，连带着王安和的衣裳下摆都湿了。
他从牛车上跳下来，贴心地把水桶提到未漾的脚边放下，才往许毅这边走，\"总归在家里也没事，来帮着干点活。\"
王安和刚站定，身后未漾跑过来。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后头正了正王安和弄歪的衣摆，又红着脸跑了。
许毅挑眉：“有喜事？”
王安和耳根红到脖颈，挠了挠头，“嘿嘿。”
未时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磨牙声从远处传到了许毅的耳中，让他忍不住失笑。
“行啊，安和哥，你这是喜事将近啊。”
这话一出，王安和连红成了猴屁股，还是未漾在后头喊他，让他不至于羞到地缝中。
胡庆之瞧着王安和这样，“噗嗤” 笑出声。
“这小子脸皮怪薄的。”
-
清远县归属广州府，府试便在广州府举行。
三水村到广州府要一个时辰的路程。
因着科考客栈人满为患，恐怕睡不好，许毅兄弟便决定起早从村中出发。
天色未明，两人便早早起身，穿戴好整洁的长衫，怀揣着笔墨纸砚，神色凝重地踏上了前往广州府的路。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言，各自反复在脑海中梳理着经史子集的要点，心无旁骛。
抵达广州府考场外时，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考生如潮水般汇聚于此，个个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
能参加府试的，全都是各县拔尖的考生。
许毅二人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缓缓向前挪动，排队等待入场。
周围嘈杂的人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喧闹的声浪。
突然，人群中一阵混乱，一个身形匆匆的考生像是脚下被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许毅撞了过来。
许毅毫无防备，被这股冲击力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手中的考篮也险些掉落。
好在他握得稳，考篮中的笔墨虽晃，却也没有打翻。
对方也惊得不轻，急忙跟许毅道歉。
排队禁止喧闹，科考紧张，许毅只当那人是无心之失，自然不会追究，只让对方小心些便好。
进场很顺利。
府试每个学生的考区都被分成一个个小方格，前后互不可见。
许毅的位置是第一位，相当于站在考官眼前，有点什么小动作都是不成的。
府试分外严苛。
考官三令五申。
进了考场，无事不可低头，扭头，起身。
走动更是不可，去茅房相当于自动放弃答卷。
考生必须带足了东西，中途缺什么少什么，无一可通融。
对于考官的条令，许毅许旺并不陌生，胡庆之每日必重复一遍。
就连今日考篮中的东西，都是胡庆之检查过的，毛笔墨条这种易损物件，全都带了两份，放在考篮内的木匣子中盛着。
当今皇上重视科考，为保公平，考生署名后，由考官亲自弥封试卷上的署名。
跟着考卷一同发下来的，还有金箔纸，和红封印。
许毅压好卷纸，听从考官的命令统一研墨。
可当他打开盛着毛笔和墨条的木盒时，手指却僵在空中。
考官察觉到他的异样，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瞧见他惨兮兮的盒子内，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不免同情几分。
在别的考生翻动试卷观察，研墨润笔时，许毅的盒中只有一根墨条和一根没有笔头的毛笔。
没错。
没有笔头。
胡庆之给准备的两支京中带出的上好毛笔不翼而飞。
只有一根光秃秃的笔杆子，和木棍一样躺在里头。
许毅眸光凝视着红木盒子，心中冷意翻涌。
他的盒子竟然被人替换了。
细细想来，一路上并无端倪，唯有刚才被撞得那下。
他冷笑一声，那人的手还真是够快的。
不知道是谁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害他。
好在坐在他斜对面的许旺此时正研墨润笔，一切安好。
一条小巷中。
八皇子打了个哈欠坐在轿中，不耐烦地询问站在轿帘外的党羽，“这点小事还没办成吗？”
那人走出长街，见一考生打扮的拿着红木匣子摇摇招手，笑着回来回禀，“八皇子，成了。”
“那成，抬着本皇子继续转。”
党羽跟在八皇子身边，好奇地问道：“皇子，这人怎么惹您了，想出这个法子整治他？”
又是一个哈欠，八皇子迷糊着眼不在意地回答：“没什么，他和三哥一样，主张女子科考，本皇子看他不顺眼罢了。”
“皇子英明，此次没了工具，他必将成了史上第一个交白卷的考生，必将让陛下震怒，从此无缘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