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爱你
洛若坎自然不是暗夜之歌的对手。
当暗夜之歌的羽翼拂过他颤抖的魔杖时，整座高塔的魔法核心发出垂死的尖啸。无数悬浮的水晶灯接连爆裂，飞溅的碎片在法师裸露的皮肤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穹顶的星象仪突然逆向旋转，鎏金齿轮迸出的火星将他的头发灼出焦痕。他痉挛着想要施展传送咒，却发现魔力回路早已被某种神圣力量冻结，鲜血顺着魔杖的裂缝滴落，破坏了他原本想要用来囚禁暗夜之歌的法阵。
拉玛吉斯高塔的主人死了，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定，洛若坎的所有财产会被留给他的弟子（哪怕是见习弟子）也就是——罗兰。
“所以他就这么白得了一座法师高塔？！”看着盖尔还在那边和欣喜若狂、天降馅饼的罗兰交涉，晚来一步，甚至只看到众人清扫战场的阿斯代伦在了解大致情况后非常不忿。
他缩在角落里和伊蒙咬耳朵，“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规定？人是盖尔他们解决的，难道不应该把东西都给我们吗？！”
“因为一般来说这得按两种情况来算，”伊蒙扒拉着自己历练时的记忆，向阿斯代伦解释其中缘故，“外人来挑战法师的时候通常会把他的学徒一起干掉，这样所有东西就都是他的了；或者学徒有了出师的能力想要干掉导师独吞财富也行，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虽然杀了洛若坎，但他的弟子没死，所以，按规定来说东西是要留给弟子的。”
“所以，”阿斯代伦目光在罗兰身上瞥了一圈，“干掉罗兰后东西就能归我们了？”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高塔的归属权，只是自己刚刚在精品店花了一大把金子，这边就有人能什么都不做白得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子，他有点不爽。
伊蒙挑眉，随后缓缓点头。
当然，最后他还是没有对罗兰动手的，因为盖尔正忙着让罗兰给自己指路，他们要去杂货店的地窖里去拿卡尔萨斯年鉴了。
地窖内机关陷阱数不胜数，但好在有了新主人的带领，盖尔拿东西的速度还算快，只是他上来后看起来情绪不太对，他很纠结，像是在考虑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出什么问题了吗？”他们一边准备离开杂货店，一边往外面走去，伊蒙注意到盖尔还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开口询问道。
“也许...”盖尔在组织语言，他其实在地窖的时候就大致了解过关于王冠的组成，如果他能够重新收集耐色石，加上王冠底座，再加上某种正确的法术，他或许就能重铸王冠。
那也就意味着，神明的力量终于能掌握在凡人手中，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教义和信条——这是在很久之前，无论他怎样崇拜神明、爱慕密斯特拉时，哪怕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刻，密斯特拉都不会赐予他的祝福。
他的野心在此刻如同被浇灌的曼陀罗，藤蔓从心脏部位破土而出，沿着脊椎生长蔓延，每片锯齿状的叶子都刻着耐色瑞尔的古老咒文。
“盖尔？”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法师的思绪，他从自己的幻想中回神，面前的人正是他的老朋友。
“伊尔明斯特？”
“你好，我的孩子。”看着一脸惊讶的盖尔，他只是笑着挥了挥手，“不用在意我——我的肺部只是在享受博德之门的新鲜空气，它确实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芬芳，尽管或许不值得装入瓶中。”
伊蒙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的着名法师，他可不相信他来找盖尔只是为了普通叙旧。
果然，“告诉我盖尔，你和你的同伴在这家最受推崇店铺的墙壁里发现了怎样的奇物？”
盖尔像是在心中挣扎片刻，但还是告知了伊尔明斯特他看了卡尔萨斯年鉴的事情。
“卡尔萨斯的致命王冠，”他看起来并不惊讶，“正是这件工具的同名创造者摧毁了一个帝国，以及魔法本身。”
“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你会拿出足够的理智去谨慎行事、寻求真相。到了现在，你应该已经意识到我们对抗的究竟是何种邪恶。”
接下来的话才是伊尔明斯特才这里的重点，“尽管密斯特拉对你提出了极致的要求，但它却并非无价值，也并非轻易要求。”
盖尔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你在说什么？或者，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你是来为盖尔没有把自己当成炸弹死在月出之塔而来吗？”伊蒙等人都围绕到盖尔身边，虽然对手是一位女神，但也不可能放任她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伊尔明斯特并不慌张，他只是注视着盖尔，“密斯特拉知道你违抗了她的旨意，盖尔。她当然会知道，她命令你前往风暴海岸圣所，寻找她的神龛。在那里，她会赐予你最后一次觐见的机会。”
盖尔非常的惊讶，显然他从没考虑过自己还有再见女神密斯特拉的机会，“密斯特拉又愿意跟我说话了？这是你的功劳吗，伊尔明斯特？”
“看着你，我就像是在凝望一面映照出数个世纪之前画面的镜子。”伊尔明斯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像是在看一个横冲直撞的孩子——虽然盖尔对于他来说确实只是个孩子。
但就是这种看孩子的目光让盖尔时常觉得难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伊尔明斯特。而未来...好吧，未来依然有待决定。不过是由我自己，而不是密斯特拉。”
伊尔明斯特闻言深深地看了盖尔一眼，“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天性注定你和我不会停止探寻，不会接受任何困境中出现的第一个答案。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随后他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你知道吗盖尔，”阿斯代伦像是看了一出好戏，他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按照我的直觉，他绝不是会无缘无故来找你的人，所以，你在地窖里干了什么？你又在打算什么？”
盖尔沉默。
“好吧，我换个问法，”阿斯代伦耸了耸肩膀，“这次应该不会又是什么带着我们一起去死的决定吧？”
“不，”盖尔立刻否认了，“当然不会！”
“那就好了，”阿斯代伦立刻表情轻松地招呼着众人回旅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已经感觉到累了，或许你还需要我们陪你去一趟风暴海岸圣所？”
“不，”盖尔深吸了一口气，显然还处在头脑风暴里，“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见密斯特拉的好时机，我还是再等等吧。”
阿斯代伦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既然盖尔觉得迟一会儿见女神没什么不妥，那他们也不会急着去凑热闹。
他又和卡菈克他们交流着今天的经历，威尔对阿斯代伦明明只是去选购衣服却还在喊累表示不解，随后从阿斯代伦那里知道自家领队败光了身上所有金币后，两个还年轻的家伙简直就是鬼哭狼嚎，“一件斗篷几千金币？！认真的吗？！”
他们嚎得特别大声，以至于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不过并没有人上前制止，毕竟，博德之门嘛，什么样的存在都有，原住民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回到了精灵之歌，早就飞回来的艾琳又和伊索贝尔黏黏糊糊在一起，莱埃泽尔像是在适应星界银剑的全新手感，影心坐在客厅里翻看书籍，其余人还没回来，气氛还算和谐。
伊蒙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是空气，还是氛围？
他仿佛闻到了那让人熟悉的瘴气的味道，在他寻找巴尔神殿的那段日子里，他几乎将博德之门的下水道每个角落都踩了个遍。他对那股气息再熟悉不过。
伊蒙看着留守在精灵之歌的三位女士，心中升起一股警惕之情，他看似随意地搭上阿斯代伦的肩膀，众人依旧在闲聊着，他们拿出送货上门的服饰开始在身上比划着，卡菈克和威尔相互鼓励着明天绝对不会冲动。
他捏了捏阿斯代伦的肩膀，原本只是笑看着一切的精灵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伊蒙的指尖随意点了两下，目光转向回来后就一直兴致不高的法师，突然开口问道，“你想要寻求女神的谅解吗？”
“我不知道，”盖尔叹息，一直冷静睿智的法师在遇到自己的事情时也会变得缩手缩脚，“我只是，有些纠结。”
“或许你现在需要回顾一下你和密斯特拉的过往相处呢？看看你是否还爱他，你的爱能否压过你此刻心中的纠结？”伊蒙像是在思考，随后不确定地问道，“你会对密斯特拉说甜言蜜语吗？”
“我觉得我们智慧的法师哪怕在说爱语的时候也是引经据典，头头是道，”阿斯代伦贴着伊蒙，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盖尔，满眼都是好奇，“说说看盖尔，你们过去都是怎么相处的？”
“请容我拒绝，”盖尔表情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我暂时还没有把亲密日常分享出来的爱好。”
“哦拜托！”卡菈克发出失望的声音，她是真的好奇，“我真的好想听，每天见识伊蒙和阿斯代伦黏糊在一起已经让我思维错乱了，请告诉我不是所有情侣都像他们那样？给我一个正确模板吧？”
“嗯哼？你这话很有问题，”阿斯代伦非常不满意地虚空点了两下提夫林，“我和伊蒙有什么问题吗？哦不对——”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亲爱的，我们问题可大了！”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了，卡菈克刚刚也不过是抱怨两句日常黏糊的领队，但并没有真的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现在阿斯代伦这么直白地点出来，他们真的好奇了。
“你甚至没有对我说过甜言蜜语，”阿斯代伦双手捧在胸前，他看着伊蒙带着点疑惑但并没有想要制止他的眼神，演的更起劲了，“天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居然从没对我说过甜言蜜语！”
卡菈克和威尔一副看热闹的吃瓜模样，他们把视线都放在伊蒙身上，想看看领队怎么应付突然矫情起来的吸血鬼。
影心皱了皱眉头，她看着又继续沉默下去的盖尔以及依旧在插科打诨的伊蒙和阿斯代伦，悄悄握住了身旁的武器。
“你想听我说情话？”伊蒙挑眉。
阿斯代伦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别害羞，亲爱的，哪怕你只会念一些干巴巴的赞美诗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随后他就僵住了。
魔法微光在阿斯代伦发梢流转，伊蒙伸出指尖轻触了他的耳畔，让他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因为一件由魔法凝聚的冰凉银饰出现在那里，伸手触摸，像是一颗星星。
就在他眼前的那双异色瞳中满是温柔与深情。
"；你的眼睛该倒映着永昼的星辰，你的双手该戴着秘银编织的手套，触摸精灵族的月光丝绸，而非沾满敌人的血。"；
（他好像听到卡菈克和威尔在起哄大叫了。）
"；你的双足应该踏在星辰织就的地毯上，每一步都碾碎昂贵的龙血蔷薇。我愿用我全部的财富为你铺就阶梯，让你不必再踮脚触碰云端。"；
伊蒙的指尖突然亮起翡翠色的魔焰，在虚空中勾勒出水晶酒杯与鎏金餐盘的轮廓，杯中美酒泛起粼粼波光，每一滴都像是凝结着晨曦的露水。
"；你该坐在镶嵌星陨铁的王座上，用精灵族的千年陈酿佐餐，舌尖尝到的每一口甜，都是我为你驯服的星核。"；
"；若你想触碰月亮，我愿化作供你踩踏的阶梯；若你渴望永生，我会为你截取时光长河最璀璨的片段。"；
“够了。”
“我愿剖开自己的身躯，让动脉如绽放的红蔷薇般喷涌出热血，为你浇灌出一片只属于你的荆棘花园。每一滴滚烫的鲜血，都带着我灵魂深处的炽热。”
“我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它渴望着为你停止搏动。若你需要，我愿亲手挖出这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让它成为你掌心最温暖的宝石，它的每一次颤动，都是我对你永不消逝的心意。”
“我愿让自己的骨骼化作你前行路上的基石，任你踩踏。当你在血雨腥风中漫步，我的血肉会为你阻挡一切恶意，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你是我在黑暗中追寻的唯一光芒，为了你，我甘愿沉沦于这血腥而炽热的爱里，我想要告诉你，我——”
“我说够了！！”
在莱埃泽尔暴起的瞬间，影心以最快的速度反手朝着她的腹部砸了过去，洛山达之血像是触碰到了一片虚无。
“铮——”
莱埃泽尔手中的银剑与伊蒙的武器猛地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当他看到伊蒙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身边的阿斯代伦保护在身后，她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真恶心。”
“呵，”伊蒙还是那副带笑的模样，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怒火，“那你不还是听得很开心，我亲爱的妹妹。”
莱埃泽尔的外貌开始褪去，猩红奥林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全白的眼睛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别人，只是牢牢盯着伊蒙，“多么堕落，多么让人恶心，父神的宠儿已经完全迷失，你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
“奥林，你把莱埃泽尔怎么了？”他疼爱自己的小妹妹，但那不代表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自己的权威，甚至从自己的地盘中带走了一个人。
“你认真的吗？血亲？你在在乎一个吉斯洋基人？”奥林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我该不该让她叫几声，这样也好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该死的，把人交出来！”影心显然要更加气愤，她立刻就明白了肯定是之前在下水道那块地方奥林就抓住了莱埃泽尔，她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这让影心觉得挫败。
“哦哦哦冷静点，黑暗女神的小叛徒，”奥林收回了攻击伊蒙的力度，看着那把在银剑攻击下已经出现裂痕的匕首，发出一声嗤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她还在巴尔神殿里呼吸污浊空气呢～”
“我可以把她留给你，我亲爱的血亲，”她朝着伊蒙歪了歪头，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会是个很可爱的动作，“等到班恩的信徒一死，我们可以一起把尸体的皮剥下来。”
“你和戈塔什的合作出问题了？”伊蒙没有丝毫意外，早在他还主持大局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没有不吵的时候。
“你最喜爱的小暴君背叛了我们——啊，不对，现在你又有新玩具了是吗？”奥林冰冷的目光剐在阿斯代伦身上，让他都有些发寒。
“他给我们的杀戮系上了皮带，利用我们把大家驱赶到了他那些铁皮人的威压下，”奥林显然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你必须杀了他，杀了暴君，用他的鲜血涂抹那个腐烂的厅堂，然后从他的尸体上取回耐色石！”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对决吧，亲爱的——哥哥。”她痴痴地笑着，像是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场景，她几乎没怎么叫过自己哥哥，总是用那种尖锐的、带着兴奋杀意的声音喊他杀戮血亲，她做好准备了。
“胜者会得到耐色石，成为巴尔真正的选民，而败者会烂在祂的祭坛之上！”
“父神在等你，不要让他失望。”
她化成血雾再度消失在风里，精灵之歌安静地落针可闻。
伊蒙转身去收拾自己的武器。
“你不会现在就要去巴尔神殿找奥林拼命吧？！”阿斯代伦死死拽着伊蒙，他已经从之前的甜蜜话语和奥林突然上门回过神，他暂时顾不上伊蒙到底是真的说给他听还是为了恶心奥林，总之不能让伊蒙冲动离开。
其他同伴也在劝伊蒙冷静，至少也要让众人都收拾一下才好跟着他一起去巴尔神殿。
“不，我不是去巴尔神殿，”伊蒙皱眉，“我只是需要去找一趟戈塔什。”
场面安静了，还有几分尴尬。
“你找他做什么？”阿斯代伦挑眉，但也没了刚才的激动，“去告诉他奥林叛变了？”
“不全是，”伊蒙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奇怪的氛围，自顾自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去了解一些过往的事情，很快就回来。”
他快步就要离开精灵之歌，快要下楼的时候又折返了回来。
“你忘了什么东西吗？”阿斯代伦环抱双臂，一脸假笑。
“是的，”伊蒙笑得开心，“因为我的情话还没有说完，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他亲了亲愣住的阿斯代伦，随后才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随后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