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
她怔住了,停在门槛边上,直直看着他。
他也停住了脚步。
傅祈年刚刚才给他发了短信:【你等下过来见见我老婆。】
他看到明月从屋里走出来、正站在傅家门前,心想这个应该就是傅祈年要娶的女人了。
两人默默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
红包准备好了。
明月提着那几只印着金字的红封袋回来。
门口,东方泽蹲着,和黑子抽烟,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什么。
她走过他们身边,脚步微顿,看着东方泽的侧脸,突然开口问:“你吃了吗?”
东方泽微愣,烟头一抖,转头看她:“还没。”
她没说什么,继续进屋。
*
四个孩子每人拿到了红包,傅祈年还悄悄教傅枭说“谢谢妈妈”,傅枭装模作样鞠了个小躬:
“谢谢妈妈大红包!”
明月笑得露着白齿,她快两年没听到这个小子叫妈妈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催着明老太:
“奶奶,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改天让明珠和傅枭去家里玩。”
她其实心里想着东方泽。
他没进屋,一定是顾虑着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是傅祈年前妻的哥哥,前亲家。
而此时,是傅家和新亲家的见面,他自然不太好出现。
*
明家人出门。
明贺之目光一扫,就对上了东方泽那双略带局促的眼睛。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间的尴尬沉默后,彼此象征性地扯了下嘴角。
明贺之“......”千丝万缕,别别扭扭。
他朝后挥了挥手,“乔明,开车送老夫人和小姐回家。我和东方泽聊几句。”
车灯亮起,傅家人和明老太告别。
这时,傅明珠忽然欢快地朝巷口某个方向喊了一声:“姜糖!你快过来看看!”
她小跑几步,挥舞着手臂,语气里满是炫耀。
对面巷口,姜糖一家刚从外面回来,刚下车,就被傅明珠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就看到对面邻居,一大家子整整齐齐都出来了,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倒也不陌生,一条街道上又是外国面孔,姜糖父母认出来了是那家人。
“糖糖,你快来!这是我新妈妈!”傅明珠满脸得意,声音甜得像裹了糖浆,生怕姜糖听不见似的高声喊着。
突然,嘎吱”几声接连响起,左邻右舍的门都被打开了。
一瞬间,明月就感觉有好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左邻右舍突然探出好几颗脑袋出来。
皆是诧异。
傅老爷子本就是没事会左邻右舍地串门,下棋打麻将,今天下午说家里有事,闭门不出。
关键,门口还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守门。
几个老邻居吃过晚饭就聚在一起,讨论傅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会儿一听傅明珠那奶音奶气的声音,刷的一下,大家都出来了。
明月大方地举起手冲左邻右舍的邻居大妈大爷,大哥大姐,抑或是小朋友们,笑得得体:“晚上好。”
“.......”
傅家门口常年点着白炽灯,昏黄的等下,是双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明月年纪不大,个头也不高,虽然漂亮是漂亮,但像个孩子。
傅爷爷,傅奶奶赶紧招呼左邻右舍,当然不能请他们进去家里,家里那些东西还没有收拾呢。
“走吧,我们去戏台坐坐,刚那个是我儿媳妇,祈年的新讨的老婆。”
“叫明月,住在街头口那家。”
“看着不大,成年了吗?”
“啊......她是德国人,早成年了。”
渐行渐远的傅奶奶和邻居的谈话声。
姜糖一家子还站在他家门口,姜家和傅家刚好就是正对门,隔着一条过道。
姜宴视线在明月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傅祈年身上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两人视线相撞,战火一触即发。
讨人厌的燕子!
阿旺也是在傅家出生,长大的,左右邻居哪个人他都认识。
特别是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姜宴。
姜宴和傅祈年这两人从小斗到大,两个人都优秀,又同名,互相看不顺眼,当然傅祈年各方面都比姜宴优秀,后来一个当了海军,一个当了陆军,甚少有交集,更难碰上一面。
阿旺眼角扫了下黑子——后者已不声不响地凑到乔明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乔明点头,打开车门,朝明老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人,时候不早了,走吧。”
明月上前一步,“我留下来一会儿,乔明,你先送奶奶回家。”
明老太太本来还要说什么,看了明月一眼,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轿车缓缓驶出巷口,只留下一地灯影斑驳。
傅家门前,静了一瞬。
明月的目光扫过姜糖一家,最后落回傅祈年身上,轻声问:“你邻居啊。”
傅祈年侧头看她,眼里像藏了两分笑意,也藏着点烦。
“不是。”他说。
“……”
姜宴挑了挑眉,带着妻子和女儿进门了,“进去吧,有人不欢迎我们。”
“……”
明贺之唇角翘了翘,像是找到了好朋友一样,多看了几眼姜宴的背影。
“进去坐一会儿?”东方泽问他,明贺之点了点头。
*
进屋之后,东方泽随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强忍的笑意从眉梢一路窜到嘴角。
他从那金碧辉煌得宛如八十年代影楼布景的客厅,一路走到客卧,实在憋不住了。
在他印象里,傅祈年一向是沉稳内敛、极有分寸的男人,什么时候也玩起这种暴发户风格的审美了?
这审美,跟他本人一样老成,可真不搭。
“想笑就笑。”傅祈年低头抿唇,语气里透着一丝自嘲。
“哈哈哈哈哈!”东方泽终于放肆地笑出声来,眼镜还没戴回去,笑得肩膀直抖。
“舅舅,小心下巴笑脱臼。”明月坐在沙发边,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冷冷飘出。
笑声戛然而止。
东方泽又戴上眼镜仔细地看了看明月,神色复杂。
他妹妹死之前就和他们说了,她不是东方明月,而是她未来的女儿。
说她带着一堆孩子从什么二十一世纪穿回来,谁信?谁敢信?
他们都以为,那不过是她弥留之际的胡话,是病魔缠身导致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