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儿晓得,贵儿一定会乖乖的。”贵儿年龄不大,心智却早熟得很。
余氏一把搂住贵儿,待他倒是比正经的亲孙子,还要亲昵。
颜宛白心中冷哼:倒也是,亲儿子和亲侄女的儿子,确实是十分亲。
这也是,颜宛白想送余氏归天的,一个理由。
她由着儿子,与人暗度陈仓,有了私生子。
余氏祖孙怡情了一会,有些乏力,就将人打发走了。
却临时叫住了小儿子。
见人都走了,余氏低声开口:“风儿……你得小心些,莫让颜氏知晓贵儿真实身份。”
沈如风一怔,下意识看向颜宛白离开的方向。
颜宛白正牵着贵儿,迈过门槛。
她的穿着打扮,近来越发像朴月琴了。
不过,朴月琴没她美,也没她这一身气质。
沈如风心里一颤。
他原本厌恶颜宛白,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越来越像朴月琴。
甚至……比朴月琴更让他心动。
“母亲放心。”沈如风低声道,“儿子心里有数。”
余氏还想说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
“母亲!”沈如风大惊。
韩大夫连忙上前查看,将沈如风拉到一旁,低声叹息:“老夫人……怕是就这几日了,大人还是早做准备吧。”
沈如风的眸子暗了下来。
父亲死了,如今母亲也要离他而去。
他顿时湿了眼眶,往后他就是无爹无娘的人了。
……
春兰回门这日,恰逢久雨初晴。
新冒的嫩芽沾着晨露,在阳光下莹莹润润。
春阳透过窗棂洒进内室,苏时瑾站在铜镜前,任由嫣然为她整理衣襟。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云纹暗花缎褙子,衣襟与袖口用银线绣着云纹,清雅中透着几分矜贵。
内衬浅湖水蓝立领中衣,领口缀着一颗莹润的珍珠扣,衬得她脖颈更加修长。
下身素雪色百迭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兰草纹样。行走时若隐若现,像初春薄雪下刚冒头的新芽。
嫣然替她挽了个挑心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嵌碧玺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清灵却不张扬。
耳畔一对白玉耳珰与步摇相映成趣,素净典雅。
“小姐今日这身打扮,既不会太过素净,又不显得招摇,正适合见春兰姐姐。”嫣然笑道。
“小姐,他们到了。”秋月挑开珠帘,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苏时瑾听到这话,忙带着嫣然等人迈出屋子。
一路上,苏时瑾步履匆匆,倒是少了份平日的稳重。
刚进花厅,春兰就迎了上来。
“小姐!”春兰眼眶一红,提着裙摆就要下跪。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藕荷色罗裙,发间簪了一支红宝石鎏金簪子,映得整张脸都明亮了几分。
“快起来。”苏时瑾连忙扶住她,“你现在也算是少奶奶了,哪能动不动就下跪?”
李文轩跟在后面,脸上堆满笑容。
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直裰,腰间挂着一枚香囊——想必是春兰绣得。
“小、小姐。”他似乎有些紧张,“无论何时,您都是我们得主子。”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外人称他爹李掌柜,称他李公子。
可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苏时瑾,请来的管事而已。
苏时瑾笑道:“不必如此拘谨!你既和春兰成了婚,便是一家人。”
李文轩憨憨一笑,将手中锦盒递过去:“好,听小姐的。这是我们夫妇,准备的回门礼。”
苏时瑾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匹蜀锦,正是她喜欢的雨过天青色。
“华裳宝阁新到的料子。”李文轩搓着手解释,“虽是小姐的产业,但这料子是我们花自己银子买来的。”
苏时瑾笑得,眸子弯成月牙状。
果真是老实人,春兰嫁给他,定会有好日子的。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爹和你,知晓你不会贪墨的。”
李文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春兰,羞得耳根通红,自己的丈夫实在是……
她急忙岔开话题:“小姐快尝尝这个。”
她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桂花糕,“是……是婆婆亲手做的。”
苏时瑾拈起一块,甜香在舌尖化开。
“好吃吗?”春兰眼睛亮晶晶的。
这丫头嫁人后,倒是活泼了些。
苏时瑾点点头:“好吃。看来你公婆,待你很不错!”
春兰垂下头:“公婆待我很好,拿我当亲生闺女般疼爱。”
苏时瑾又接着调侃道:“那李文轩呢?”
说到这,春兰一下红了脸,忙推了一下丈夫,嗔怪道:“你先出去,我要跟小姐说说话。”
李文轩很是听话,立即行礼退下。
苏时瑾拉着春兰的手坐下,抿唇笑道:“好了,现在人走了,你可以说了。”
春兰绞着帕子,声音细如蚊呐:“文轩他……待我很温柔。”
她说着,脸颊微微泛红。
想起昨夜,丈夫笨拙地替她揉着酸痛的腰,还特意去灶房,给她熬了红糖姜茶。
苏时瑾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替她高兴。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对了,迎亲那日……我听说你们遇上了张明远?”
春兰身子一僵,随即勉强笑道:“是遇上了,不过也没什么。”
“没什么?”苏时瑾冷哼一声,“他当众羞辱你,还说什么‘不过是个奴婢’?”
她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张家这些年靠着珍馐楼,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倒是忘了本分。看来是时候,换个掌柜了。”
苏时瑾驭下极有手段。
她初接手产业后,便立下规矩:铺子盈利,掌柜可分一成利,其余九成归她。
这一成看似微薄,实则惊人。
她京中店铺几十家,名下的珍馐楼、华裳宝阁更是日进斗金。
珍馐最普通的席面,也够普通人家一个月开销。
华裳宝阁一件衣裳,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嚼用。
掌柜们算盘一拨,这一成利竟比别家五成还高,个个死心塌地。
因此,张家也靠着苏时瑾,购置了新宅院,如今听说还要开一家茶楼。
春兰连忙握住苏时瑾的手:“小姐别动怒。张明远不过是气我,当初相看时没选他,说了几句气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