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殒走过去,来到少女身边,轻声道。
“是挺久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短不到哪里去。
很多事情都在这三年内发生,过得充实,自然每天都是长久的。
说完这句,两人就像没有话说了,互相沉默起来。
唯有金翅鹏鸟不断打着喷嚏,抖动翅膀,悄无声息的往远离李殒的地方移。
动作憨态可掬,不像神骏的鸟,倒像一只畏缩遇见天敌的鸡。
李殒笑了笑,“养得不错。”
这句话打开话匣子,也是找到可以继续交谈的理由,顾清筱说道,“它可不太平,上山后常野性难调,不是去药园偷吃灵药,就是去和养得仙鹤打架,常被打的浑身是伤,就过来找我诉苦……”
提及这个,金翅鹏鸟不满低啼,恍惚说:你怎啥事情都往外说。
李殒不咸不淡看它一眼,就一眼,不敢再叫,干脆飞入大泽,自个找清静。
“它有些怕你。”
“知道。”李殒记得这鸟,当时随便找的代步工具,本想走完最后一段路便宰了吃肉,后来事情繁多没杀成,干脆留给顾清筱处理,未想到带去紫霄仙宗,可算因祸得福。
说完,又是沉默,好在有先前那么一段话,气氛不再沉闷,顾清筱眨眨眼睛,“最近过得怎样?”
“还行,炼剑、斩敌,没有太多变化。”李殒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问她,“赌斗名单上没有你。”
顾清筱,“紫霄仙宗有名额,派了一位师叔带队,正好在山上待着无事,便过来看看这千载难逢的盛事,顺便——
见一见你。”
见我?
李殒陷入长久沉默,顾清筱没打扰,就安静坐在旁边看着月光。
今月曾经照古人,三年前的自己,可算作相对的古人罢?
那年那时,那个住了七天的小院,月光一如这般皎洁。
挺让人安心。
李殒不是迟钝之人,很多事情都能看得明白,大概猜出意思,而知道归知道,能否接应,又是另外的事。
剑修杀伐路,踏上去,没有回头可言。
不是杀尽敌手,站在最高处,便是被敌手斩杀,成了踏脚石。
这三年来,好几次险死还生,眼下看着是还活着,往后,谁能够保证?
剑仙都不敢保证能活到寿尽。
毕竟,到了无量必定要去一次妖域,真正的十死无生。
除去这个,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复兴宗门、寻找师兄弟离开原因、修行至剑道最高处……
如此种种,皆要耗费莫大心力,容不得俗事牵扯。
不好回答,只能沉默。
便在这长久的沉默中,顾清筱说过一阵就不说了,把头扭过来,定定的看着李殒,“我很像洪水猛兽?”
“不像。”
“那为何感觉你有些怕我?”
李殒摇头道,“不知该怎么回。”
顾清筱,“你是剑修,我知道的,总之……我们算是好友吧?”
“自然算的。”
“是就可。”顾清筱远眺波澜壮阔的水泽,“我入道三年,修行未有阻拦,唯有在这件事上有不解,当时问过师父,师父对我说:顺其自然即可,莫要执着。
当时不太明白意思,近一年读的经多了,便渐品过味道。
你做你的事,我有我的想法,如此而已。”
在这一点上,顾清筱说的很认真。
李殒笑了笑,话说开便好得多,“我也听过类似的话,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时间会给出答案。”
“嗯。”顾清筱点点头,召回玩疯了的金翅鹏鸟,“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免得师叔担心,你保重……别死了。”
“向来有我杀别人的份。”
李殒回道。
“对了。”顾清筱又道,“剑符用光,往后该怎么联系你。”
李殒明白意思,袖子一抖,制成十张长久剑符,顾清筱收了剑符俏皮一笑,说了声谢谢,随后坐着大鹏往仙门天宫飞去。
李殒吸了一口饱含水汽的空气,幽幽目光直指西边树林,冷声道,“出来。”
树林无言,鸟兽声音都不存,寂静非常。
片刻后,响起一连串布鞋踩踏泥水,扬起的脚步声。
渐行渐近。
待近了,便能看见脚步的来源。
是一位相貌俊朗的白衣道士,举手投足与环境合一,若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察觉到这里站了个人。
白衣道士微微一笑,“能看破我之真身,有些本事,难怪清筱会对你念念不忘。”
“紫霄修士?”
李殒神情平静。
“自然。”
“有事?”
听到是与顾清筱同出一门,蓄势待发的杀意便缓了缓,袖中飞剑止住将要出鞘的势头,为避免杀伤同门,让顾清筱难做。
白衣道士走得更近,在十步外停下,月光洒在一样的素白道服,顾清筱穿着是脱俗,这白衣道士则第一感觉给人孤傲之感。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周围皆是蠢人,就他一个聪明者的那种高高在上。
到这时,李殒明白便知道,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且原因不太难理解,大概是把他当做对手,成了假想敌。
这事不新鲜,古往今来,发生过无数次,总是觉得自己不成是因别人原因,只要针对击败那个人,就能获得想要一切。
在万岛洲,李殒便遇到过不止一次。
“看你样子是个识趣的,贫道也不多说,离开清筱,与她断了缘果,可放你一命安生。”
白衣道士语气淡淡的,形同施舍。
“哦?”听着这相同的,不知死活的废话,李殒露出好笑表情,是真觉得好笑。
门阀子弟为此争风吃醋就罢了,怎么你身为仙门修士,平日餐风饮露,高高在上于九霄不兼凡尘,也要因狗屁的情感而争斗,太过下成。
道途才是真,其余一切都不甚重要,这都不明白?
看来除了地位高,传承多,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都是蠢材。
“刚才的话你应在旁边听了,也该知道意思,而非在这里做个傻子,现在滚开,可当做没出现过。”
李殒道。
“贫道不走,你又该如何?”
白衣道人还是那么一脸傲然,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
“好话说尽,还不听。”李殒,“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