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突然听到一声沉稳的呼喝:“住手!”
声如洪钟,令在场诸人皆心神一颤。
便见一位须发花白,却身材高大,一看就威猛无比的人走来,正是镇国大将军秦毅。
镇国大将军,代表着乾国的武将权力巅峰。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相施元恒,礼部尚书周文渊、工部尚书赵崇明、兵部尚书武承嗣。
混乱的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些人在明面上,向来保持着中立,不偏不倚于太子与二皇子任何一方,只忠于皇帝。
只是施元恒最近表现得跟唐玉宣关系开始亲近。
他们的联袂而至,其分量足以扭转殿内失衡的态势。
五位重臣已步履沉稳地踏入养心殿内。
他们显然已从外围的骚动和隐约的争吵中知晓了部分情况,目光扫过持剑的太子、面色铁青的二皇子、挡在李长风身前的玉宣公主,以及那如临大敌的御林军,最后落在龙榻上气息奄奄的皇帝身上,人人脸上都浮现出凝重与忧急之色。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施元恒率先行礼,声音不急不缓,却自带威严。
“臣等听闻陛下病体垂危,心焦如焚,特来探视。不知陛下龙体现今如何?殿内为何……如此景象?”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梅蕊等人护在中间,已靠近龙榻的李长风身上。
太子唐玉靖见是他们,心中暗叫不妙,但依旧强自镇定,抢先开口。
“左相,诸位大人来得正好!六妹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要让这个身份不明、居心叵测的李长风为父皇诊治!
父皇方才清醒片刻,已亲口指认此子乃段氏余孽,身负敌国血脉!其心可诛!本王与二弟正欲阻止此等狂悖之行!”
二皇子唐玉澜立刻附和:“皇兄所言极是!此等逆贼,不立刻拿下诛杀已是宽容,岂能容他靠近父皇龙体?六妹一意孤行,甚至纵容手下与御林军对抗,简直无法无天!”
面对太子与二皇子的指控,唐玉宣正要反驳,左相施元恒却抬手虚按,示意稍安。
他转向李长风,目光深邃,沉声问道:“李公子,太子与二皇子所言,你可有辩解?”
李长风面对诸位重臣的注视,神色坦然,拱手一礼,声音清晰:“回左相,诸位大人。在下李长风,确非李瑞安大人亲生之子。身世坎坷,亦是近期方才知晓自己可能与段家有所关联,体内亦流有楚人血脉。此点,长风不敢隐瞒,亦无法否认。”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反倒让太子和二皇子一愣。
施元恒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问道:“既如此,你为何在此?又为何执意要为陛下诊治?须知,段家旧案,乃陛下钦定。”
李长风昂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龙榻上,语气诚恳而坚定:“左相明鉴!正因长风身世复杂,在此敏感时刻,更应避嫌远遁,方是自保之道。为何甘冒奇险,强留于此?”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凛然之气:“只因公主殿下相邀,言及陛下病重,太医院束手!只因长风曾蒙华鹊景老先生不弃,传授岐黄之术,于医道一途,略有心得!
医者父母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榻上之人,无论他是九五之尊,还是贩夫走卒,在医者眼中,首先是一条亟待挽救的生命!”
“陛下症状,听公主描述,极似‘脑卒中’,乃脑中血脉淤塞所致。若真是此症,太医院温补之法或已不对症,需以特殊手法,引导玄气,疏通淤堵,或可有一线生机!
长风愿以性命担保,若得施救,必竭尽所能,绝无半分加害之心!若因顾忌身世而见死不救,任由陛下……那我李长风,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因私废公之徒,又有何异?此心,天地可鉴!”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将个人恩怨与医者职责划分得清清楚楚,更将救治皇帝的动机,拔高到了超越私人恩怨的“医者本心”和“大义”层面。
工部尚书赵崇明素来耿直,闻言忍不住点头:“医者仁心,此言不虚……”
兵部尚书武承嗣则看向施元恒,低声道:“左相,陛下情况看来确实不妙……太医院若已无策,让此人一试,或……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镇国大将军秦毅虎目扫过李长风,又看看榻上的皇帝,沉声道:“本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但知道,只要能救陛下,什么法子都值得一试!若因猜忌而误了救治,那才是真正的百死莫赎!”
礼部尚书周文渊抚须沉吟,他是最重礼法规矩的,此刻却也叹了口气:“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陛下龙体安危,重于一切。若李公子真有把握……或许可权宜一试。”
施元恒听着几位同僚的议论,心中已有决断。
他再次看向太子和二皇子,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老臣与诸位大人皆以为,当此危急存亡之秋,陛下龙体为重!
李公子既愿以性命作保,且言之有理,其医术亦曾有名师指点。太医院既已束手,让他一试,或许是陛下唯一的生机。”
他目光如炬,缓缓道:“若因阻拦而致陛下不测,我等在场之人,皆难逃其咎,史笔如铁,后世将如何评说?
反之,若李公子救治成功,陛下转危为安,则是江山社稷之幸,天下之福!即便……即便救治过程中真有万一,所有罪责,由老臣与公主殿下,及在场赞同此议者,一并承担!绝不让殿下与二皇子为难!”
左相牵头,三位尚书一位大将军附议,这分量实在太重了。
他们代表的是朝中一股强大的中立力量,他们的态度,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影响皇位继承的稳定。
太子唐玉靖脸色变幻,他知道,如果再强行阻拦,不仅会彻底得罪这批重臣,还会背上一个“因私废公、不顾父皇生死”的恶名,对他即将到手的皇位稳固极为不利。
他咬了咬牙,强行挤出一丝悲戚的表情:“左相与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是本王……是本王忧心父皇,乱了方寸。既如此……便……便依诸位所言,让李长风一试吧!”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心中愤懑到了极点。
二皇子唐玉澜见状,也知道大势已去,强行阻拦已不可能。
他心思电转,忽然想到,父皇此刻若被救醒,虽然打乱了他立刻借势上位的计划,但也能为他争取更多时间,让郑公策联络藩王的计划得以更充分地展开。
一个清醒但病弱的父皇,或许比一个立刻死去的父皇,更能让他有机会操作“改立太子”之事。
想通此节,他立刻换上一副“从善如流”的表情,叹息道:“既然左相与诸位大人都如此说,本王……也无异议。只盼李长风你真能妙手回春,救回父皇!否则……哼!”
他后半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最大的阻力消除,御林军纷纷收刀退后。
唐玉宣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感激地看了左相等人一眼,连忙对李长风道:“李公子,快!请速为父皇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