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权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错愕与委屈。
“爹!你……你打我?”郑开权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万万没想到,父亲来了非但不是救他,反而先给了他一记耳光。
邢镇川和一旁的刑部官员们也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右相那如要喷火的目光。
郑公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郑开权的鼻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逆子!不成器的东西!
我打你?我恨不得打死你!郑家的脸面,都要毁在你这个混账手里!
你的女人还少了吗?干什么非要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下好了,看你如何收场?”
他越说越气,扬起手似乎又想打下去。
在空中举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疲惫。
“爹……我……”郑开权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震怒,一时间也慌了神,“不就是玩死几个贱民吗?至于……”
“闭嘴!”郑公策厉声打断他,眼神冰冷如刀,“你还敢说?你以为这还是以前小打小闹的时候?
也不想想,现场有多少人证?救出来多少活口?连玉宣公主的人都亲眼看见了!天京府的人全程参与!
还有那些该死的乞丐和百姓!消息早已传遍京城!你还敢说不至于?你告诉我,怎么压?怎么瞒?”
郑开权被父亲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真的超出了他所理解的“小事”范畴。
“不是……不是有邢尚书,有钱尚书他们吗?这么多人……朝廷半壁江山,不可能保不住我们几个吧?”
“蠢货!”郑公策气得浑身发抖,“就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目标才更大!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施元恒那个老狐狸,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我们的把柄。玉宣公主派人参与,说明也是早有谋划!”
郑开权终于感到了害怕,声音也低了下来:“那……那现在怎么办?”
郑公策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跟儿子说这么多,就是警告他不要再折腾。
这些道理,在场的官员谁不懂?
转向邢镇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但依旧冰冷:“邢尚书。”
“下官在。”邢镇川连忙躬身。
“人,既然提到了刑部,就给本相看好了。”郑公策一字一顿地说道,“绝对出不得出任何差错!若是再有什么‘暴病而亡’或者‘越狱失踪’……你应该知道后果。”
邢镇川心头一凛,明白右相这是要暂时稳住局面,避免授人以柄,连忙应道:“是!下官明白,一定严加看管,绝不出错!”
郑公策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其他公子哥们,最后目光落回郑开权身上,眼神复杂,既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你……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句冰冷的话,郑公策拂袖转身,带着人快步离去,没有再回头看儿子一眼。
郑开权呆呆地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父亲没有救他,甚至没有一句安慰,只有斥责和冰冷的警告。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可能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
连上次屠杀了一个村庄时,他也没有如此紧张过。
也或许,正是那次经历,让他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仿佛觉得,整个天下已经尽在把控。没有郑家做不了的事,也没有郑家包不住的火。
牢房的门重重关上,发出沉重的“哐当”声。
郑开权颓然坐倒在棉被的床上,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惶恐和一种逐渐弥漫开来的绝望。
……
梅馨苑中。
唐玉宣仍然没睡。
梅蕊跑进来道:“启禀公主,听说邢镇川已经把人犯提到刑部大牢了。”
“什么?”唐玉宣忧虑道,“难道是他们采用了强硬手段,天京府和李长风拼不过?若是敢强攻天京府,就这一条本宫就可以治他邢镇川的罪。”
“并非如此。”梅蕊道,“听说一开始,韩川普和李长风确实阻拦来着。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李长风又突然松口了。”
唐玉宣皱着眉头,疑惑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突然眼前一亮道:“不对,这不是放虎归山,而是引蛇出洞啊。”
梅蕊也明白了过来:“对啊,若是人在天京府,最后最多就是治几位公子的罪。人到了刑部,恐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唐玉宣沉吟道:“但是,郑公策浸淫官场多年,岂能不知这件事兹事体大?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傻,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哪怕是舍掉这个儿子,肯定也不愿意放弃他经营多年的基业。”
梅蕊点头道:“是啊。只怕李长风这一招要落空了。”
唐玉宣摇头道:“做,总比不做强。郑公策忍得住,或许有其他人忍不住。”
……
次日早朝,出乎意料的是,唐玉宣并没有把案子呈禀上去。
涉案的几位重臣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
商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朝会一片祥和。
郑公策却更感不安。
回到府邸,坐在书房里。
郑公策屏退左右,只留下两名心腹幕僚。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阴沉不定的脸。
“相爷,情况确实棘手。”一名灰衣幕僚沉声道,“公主和左相按兵不动,肯定还有后招,他们是那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属下已经调查了,兰馨确实是带着二十名大卫侍卫守在吟水镇。
而那里,真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恐怕就是炽焰火凤的化形。
这个李长风,此子能量惊人,竟能调动炽焰火凤,其背景实在深不可测。
属下有理由怀疑,他绝对不可能只是李瑞安的私生子那么简单。”
另一名黑袍幕僚接口道:“关键是舆论。此事目睹者甚众,根本无法封锁。
估计现在,京城各处酒肆茶楼,恐怕都在议论赵家院子的事。
若任由其发酵,民怨沸腾,届时就算陛下想松口,恐怕也……”
郑公策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道:“依你们之见,该如何应对?”
灰衣幕僚思索良久,分析道:“属下愚见,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强行压案,找替罪羊,但风险极大,易被对方抓住把柄,恐引火烧身。
中策,断尾求生,牺牲公子和部分参与此事的官员子弟,撇清相爷和大部分人的关系,但……代价惨重。”
“上策呢?”郑公策追问。
黑袍幕僚略显畏缩,定是对自己所谓的上策也并无底气。
“上策便是,将水搅得更浑!李长风不是想借民意吗?我们亦可为之。
可派人散播消息,称此事乃左相与玉宣公主联手构陷,目的是打击异己,动摇国本。甚至可污蔑那些被救女子是受人指使,故意诬告。
同时,利用以前韩川普和李瑞安留在我们这里的把柄,发动力量,弹劾二人。再控告李长风勾结妖类,图谋不轨!
只要朝堂之上争论不休,民间真假难辨,陛下便难以快刀斩乱麻,我们就有周旋的时间和空间。”
郑公策沉默良久,缓缓道:“中策绝不可行!开权再不成器,也是我郑家血脉。上策……虽有风险,但确是眼下唯一可行之法。就按上策去办!要快,要狠!”
“是!”两名幕僚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