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的几句话像一簇星火，瞬间点燃了唐轩胸腔里的热血，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他原本就是一个律师素，来以口才见长，无论面对多么棘手的场面都能从容应对、侃侃而谈，可此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翻涌的决心、滚烫的誓言堵在舌尖，竟化作了笨拙的木讷。他张了张嘴，想说出 “绝不辜负信任”，想喊出 “定当全力以赴”，最终却只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脸颊因这突如其来的窘迫微微发烫。
看着他这副模样，首长反倒轻松地笑了笑，掌心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开口：“让我猜猜 —— 这屋子里的人，怕是只有我，还没机会亲眼见见那传说中的空间吧？”
首长这话像一面镜子，照得唐轩脸颊腾地红了。
自打带着这个空间从末世废墟里重生，他就攥紧了这个秘密，像守护心脏一样郑重 —— 最初，他以为这秘密只会永远属于他和宝儿，绝不容第三人窥探。可命运的河流总在不经意间改道，李雪的出现像一缕暖阳照进他们的生活，新的家庭在废墟上生根，小霁雪的啼哭让空间里多了奶香，宝儿也终于有了扎着羊角辫的妹妹。
日子一天天过，冯伯伯、朱伯伯，还有豆豆、小林子一家三口，都渐渐走进了这个秘密。郭将军也来过一次。就连前两天突袭八嘎远东基地时，那些坐在雪地车里、看不清周遭景象的战士们，也实实在在踏过了空间的土地。
唯独眼前这位，在末世里为整个龙国撑起一片天，又在无数个日夜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总指挥，竟从未踏入过这方天地。
唐轩喉头动了动，先前的窘迫散去，换上一抹明朗的笑，侧身让出半步，抬手示意：“那…… 诸位请.....”
平心而论，唐轩这空间实在寒酸得有些拿不出手。若比起西红柿小说网里那些末世文的设定，人家的空间动辄一望无际，能容千军万马，更别提什么攻击性、神秘隐身之类的异能，简直像个无所不能的秘境。可唐轩这空间，说穿了就是个巴掌大的农家四合院 —— 前后两排灰扑扑的砖瓦房，院里堆着各种物资，麻袋摞着麻袋，铁桶挨着木箱，透着股过日子的实在劲儿。
但就是这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乡土气，偏生在满目疮痍的末世暴雪里，长出了最鲜活的生机。鱼池里的水泛着粼粼波光，几条草鱼甩着尾巴游过；菜地垄上，小白菜和萝卜缨子绿得发亮；墙角那棵苹果树虽不高大，枝头却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井台边还湿漉漉的，显然刚有人打过水，那口井里的水向来甘甜清冽，是唐轩一家最宝贝的东西。鸡窝里的老母鸡正咯咯叫着，鸭群在院角的小水洼里扑腾，栅栏后的兔子竖着长耳朵啃菜叶，连空气里都飘着泥土混着草木的清香。
首长只觉眼前光线忽的一闪，就来到了这个农家小院，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这位日理万机、肩扛着整个龙国命运的老人，在末世的血与冰里熬得脊背都有些弯了，此刻站在这方小院里，看着满院的烟火气，眼底竟漫出些孩童般的好奇，嘴角也悄悄扬起 —— 那是种卸下千钧重担的、最质朴的欢喜。
郭将军装着熟门熟路地往苹果树下的石凳上坐，还冲朱伯伯喊：“老朱，看起来恢复了不少啊。” 冯劲则径直走向菜地，弯腰掐了片青菜叶，笑着对首长说：“首长您看，这菜长得精神吧？都是唐轩和宝儿侍弄的。”
院里的人正各忙各的。朱伯伯正蹲在鱼池边捞浮萍，，豆豆和小林子牵着霁雪和望霰的手，教两个孩子认菜地里的青菜。
见首长进来，朱伯伯虽然早就见过首长的样子，也不由得有点意外，直起身抹了把汗：“首长来啦？快坐，我刚摘了几个苹果，甜得很。” 朱厚也抬了抬头，笑着点头打招呼，神情自然得像招呼家里的长辈。
这时，宝儿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这半大孩子生得虎头虎脑，见了首长也不怯场，脆生生喊了句 “爷爷好”，转头看见冯劲，立刻撇撇嘴：“冯爷爷，你怎么先去找臭老头，也不来找宝儿啊？”
唐轩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笑骂：“臭小子，就你嘴贫，没看见首长在这儿？”
“本来就是嘛！” 宝儿梗着脖子顶嘴，却偷偷把手里的麦饼往冯劲嘴边塞，“冯伯伯尝尝，宝儿吃了你那么多小面饼，你也尝尝宝儿刚学会的手艺，热乎着呢。”
这声 “臭老头” 和 “臭小子” 一出来，满院子的人都笑了。首长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指着宝儿对唐轩说：“你这儿子，比你会疼人！” 郭将军笑得直摆手，冯伯伯和朱伯伯更是乐不可支，院子里的鸡鸭像是被笑声惊到，扑腾着翅膀叫了两声，反倒更添了几分热闹。
“好个臭小子！” 首长接过宝儿递来的苹果，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笑意，“别以为你那点能耐我不知道 —— 上次你爸爸冰原追杀中重伤，是谁凭着一股子狠劲突然杀出，把那杀手之王都击伤了？还有猴儿山顶猎狼的事，我可都听说了。”
他摩挲着苹果光滑的表皮，眼神亮得很：“小小年纪，有勇有谋还护家，比你爸爸当年强多了！”
宝儿被夸得耳朵红了，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攥着衣角嘟囔：“臭老头护着我，我也得护着他...啊...还有雪儿妈妈，妹妹，还有朱伯伯，豆豆姐......” 话虽朴实，眼里的光却比枝头的苹果还亮。
首长看着他这模样，笑得更欢了，咬了口苹果，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竟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熨帖。“走，带爷爷去给你爷爷奶奶上炷香去。” 他拉着宝儿的手往菜地走，“我是客人，得尊重主人啊”
“那是！” 宝儿立刻来了精神，挣开首长的手跑在前头，“爷爷您跟我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成了首长这辈子都难忘的时光。不管是末世前运筹帷幄的日子，还是末世后焦头烂额的岁月，他从未这样彻底放下过负担。跟着宝儿在菜地里拔了棵水灵的萝卜，蹲在鱼池边看鱼甩尾巴，听朱伯伯讲哪只母鸡最能下蛋，甚至笨拙地学着喂兔子，被兔子的长耳朵扫到手指时，竟像个孩子似的笑出了声。
郭将军和冯劲坐在石凳上聊天，时不时插句嘴，李雪端来洗干净的农家小瓜果，朱厚帮忙分给孩子们，豆豆和小林子举着瓜块跑到首长面前，献宝似的让他尝；小霁雪摇摇晃晃地递来块小石头，首长也郑重地接过来，放进衣兜里。
阳光透过苹果树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首长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难得的松弛。鸡叫、鸭鸣、孩子的笑声、大人的闲谈，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在这方小小的四合院里缠缠绕绕。
直到手表的指针指向夜晚十二点，唐轩轻声说了句 “差不多了”，院子里的笑声像被风吹散的烟，渐渐淡了下去。
首长把那块小石头从兜里掏出来，轻轻放在井台上，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石面。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沉了沉，望向唐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凝重。郭将军和冯劲也收了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默默站起身。
宝儿似乎察觉到什么，拉着妹妹往李雪身边靠了靠，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只有霁雪和望霰还举着半截黄瓜，懵懂地看着大人们突然变了的神情。
空气里的泥土香还在，可那份轻松的暖意，已经悄悄被一种无声的肃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