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心潮澎湃。
一人一剑一城,无惧无退无生。
在万民呼唤之中力战妖魔,在生死搏杀之间临阵破境,这样冲天的豪迈感想必正是他所憧憬的英雄气。
至于小暄究竟是何种妖魔外道,有何目的?丹田气海如何能蜕变,自己的实力为何一瞬之间突飞猛进?
容璟完全没想过。在滔天的气势裹挟之下,他仿佛只为了斩妖除魔的使命而生。
他能察觉到,小魔女的“灵气”并非无穷无尽,在翻来覆去的搏杀之间已显倾颓之势。可容璟却像是有使不尽的气力,一番苦战之下毫无疲惫之感。
这便是万人量级的救世之愿。在众志成城的宏愿之下,容璟可以消耗万民的灵魂力量来为自己补充。
他就是他们的希望。
小暄摇摇晃晃地在屋瓦房檐上跳来跳去,嬉戏似地完全没有把容璟放在眼里。
看得他极为恼火地怒斥道:“魔女!刚才不还很威风吗?现在怎么不敢与我正面较量了?”
小暄自然不想和白得了救世之愿的容璟浪费力气,俯身对他做了个鬼脸:
“你会因为蝼蚁成群,就与它们认真比划吗?”
“呵!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容璟运起身法,野马尘埃,扶摇下视,一瞬之间就消失在原地,拦截到了小暄的身前。
小暄连连咋舌,她怎么就没有得到过救世之愿的青睐呢。
打乱世界格局,促进贫富再分配怎么就不是救世?
容璟斜刺一剑,小暄来不及躲闪,只得用触手硬生生绑住刺来的逍遥剑。虽说有惊无险地接住,可她的软体组织也在剑罡之下破裂,渗出淡蓝色的鲜血。
“海族?”
“你猜?”
手中逍遥剑被触手捆住,容璟并不慌张,对着小暄挑衅地扬了扬眉。他腰间的小葫芦忽地喷出激流,在空中汇聚成一条狰狞的蛟龙,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小暄撕咬而来。
呼啸的水流裹挟着蛟龙的威压,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小葫芦里如何能塞下这股洪流。
小暄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被龙枪般的水流震飞而出,在空中就被压强撕了个粉碎。
软体组织和淡蓝的鲜血裹在瓢泼大雨中摔在地上,看得容璟直皱眉。
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阴暗的小巷之中,漆黑粘稠的墨水在地上凝聚,重新变作小暄的模样,浑身湿漉漉的。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麻薯带着一群或黑、或白、或紫的幽灵围到了小暄的身边。
“薯薯姐,你终于回来了……”小暄又是哭唧唧地撒起娇来。“事情搞定了吗?”
麻薯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口气:“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小暄讶异地捂住了嘴:“你要放过那些镇魔司的人吗?”
“我给他们都留了全尸。”
小暄吃惊的表情立刻止住,无语地眯了眯眼。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容璟飞檐走壁地穿梭于混乱的沙洲城中。他当然是想寻找小暄的真身不假,可他此刻却被城内的景象给狠狠震惊。
同仇敌忾,众志成城的沙洲民众早已如散沙散开。城中到处都是打砸抢烧的嘈杂混乱,鸡鸣狗吠、惊叫怒骂此起彼伏。
大火不知何时在城中蔓延而开,落在容璟眼中变成地狱般的光景。
起火的地点容璟再熟悉不过。那不是他曾经借宿过的沙洲府衙吗?
容璟心急如焚。他这都保护了个什么?
“璟儿,你听。静下心去听。”祖师残魂提醒道。
容璟皱眉闭上了眼,不去看城中的惨状,屏息静心,按照祖师的叮嘱去聆听。
嘈杂的呼喊、风声、火声……还有少女的歌声与呢喃细语?
明明听不清唱词,更听不懂呢喃的什么。容璟的心却像夏日的雨前般低气压,压抑地痛苦难耐,说不上的心情烦躁。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容璟急忙在心中默念起静心神咒,以防自己心神失守,忌惮地向祖师询问:“师祖,您老见多识广,这究竟是何种魔功?”
祖师停顿片刻,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答道:“刚才与你交手的,就是你未来的宿敌——污秽魔女春风。你听见的正是她的低语。”
“什么!?”容璟脑中如有洪钟大吕震响,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祖师之话。
“她能让整城的百姓发狂堕落,犯上作乱。你现在必须去阻止她!绝不能让沙洲全城陷入地狱之中。
那个疯子绝对还在现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去沙洲府衙!”
容璟腾空而起,听从祖师的指引,朝向府衙疾冲而去。
沙洲府衙“明镜高悬”的招牌早就摔在地上,被发疯的沙洲民众踩的粉碎。
门口蒙尘的鸣冤鼓,府库里黯淡无光的天鉴皆被推倒在地上,任人踩踏。
谁让这些东西是官方的象征呢?
沙洲人民精神失常举着上街的火把最终烧到了本地官府之上。
到处都是发疯的平民,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谩骂。
官差呢?县太爷呢?
平日吆五喝六的差爷被人踩着按在地上,精明善谋的师爷也蜷缩在墙角,不知为何的液体流了一地。
大堂的门口吊着什么臃肿圆润的东西,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这该不是县太爷吧?
看到这一切的容璟目眦欲裂。
居然让老实本分沙洲民众暴起作乱,闯衙杀官,将一地父母官吊死在高堂之上。
这魔女真是何等地歹毒!
盘坐于屋檐上,以手撑脸笑看着这一切的小暄忍不住抚掌大笑。
“魔女!赶紧收了你的妖法,你这是要让所有人都背上作乱犯上的罪名吗?”
容璟怒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有邪魔外道能恶趣味到这个地步。
藏在小暄体内的麻薯也微微叹气:“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要这样坑害他们呢?我们自己杀了也是一样的,没必要逼迫朝廷去杀他们。”
小暄蕈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下闪烁起诡异的光彩。
她邪笑地瞥向怒声质问她的容璟,毫不在意地张开双臂,大笑着喊了句谁都没听懂的话语:“今日全场罪孽,由本小姐买单!”
“畜生!”自知与妖魔说不通话,容璟愤而杀去。
“没有救世之愿的零锁蛆虫也配和我斗?”
污秽自小暄脚下荡开,似泥沼,又似深渊,将容璟一起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