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接过那文件，随手翻看，一项项列开，一个个数字不断在他脑子里跳跃。
看到最后的总额，他到底还是吓了一跳。
真他妈的有钱啊！
商陆如今算是明白，陶京墨为什么说有些东西不好核算。
比如，做某些事后得到的特权，这个就没办法核算成具体的金额。
这种就单独罗列了一张，没有估价，因为没法估价。
而这些能核算的项目，已经是他活了两辈子无法企及的数字。
果然，贫穷真的会限制人的想象。
“都干净吗？”商陆突然开口。
“绝对干净。只是有些是带血的，有些差点把命搭上。”
听到这话，商陆便觉得手里的几页纸太过沉重了些。
其实，前世他对陶京墨也有很多误会。比如，他只当陶京墨是仗着家里的关系来财容易。
哪知道，他的每一分钱，可能都是先把命给押上的。
“陶先生说，这些以后都交给你保管。”
“给我干什么？”
车门正好在这时候拉开，陶京墨也大概听到了二人的话，他坐进车里，拿过商陆手里的文件，扫了一眼，“我的都是你的。拿着，想用在哪里都行。”
“别以为你给了这些，我就不会想弄死你。”商陆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故意拿话刺他。
陶京墨苦笑了一下，拉过商陆的手来，然后把文件塞他手里，“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遗嘱我都写好了，我不管怎么死的，只要我死了，智安联盟也是你的。”
小林觉得这些话他是不合适听的，默默地开门下车。
两个人都经历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但能猜得出来，他们老板对商陆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这像个死结，解不开。
“陶京墨，弄死了你，我会拿着你的钱，娶妻生子。你放心，清明我会去给你扫墓的，毕竟拿了你这么多钱，一束菊花总该给你买。”
陶京墨看着商陆，心里百般滋味，都只化着一抹苦笑。
“好！想着我就好。”
商陆被他这好脾气弄得有些想发火。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还跟沈光赫说什么，如果自己心里喜欢别人，最好别让他知道，他受不了。
怎么，现在这样就能受得了？
商陆赌气似的抓过那文件，双手抱着，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了眼。
陶京墨静静看着眼前的爱人，许久，许久。
海城，某处私人会所里，沈光赫见了沈家的人。
聊了半个小时，时间不长，但也不算愉快。
一方狮子大开口，这是沈光赫预料之中的。他倒也不是想一分不给，能拿钱打发的，肯定还是拿钱打发好。但对方好像是觉得无论要多少钱，他为了自己和母亲的脸，都肯定不会拒绝，所以完全是一副高姿态。
他当然就不想惯着，哪怕知道这事谈不拢，这些人最终是会找他母亲。
有些事，想捂是捂不住的。
他其实也明白。
沈光赫出来时，在门口点了支烟。陈助理把车子开过来，替他拉开车门，沈光赫看了一眼刚刚驶离的沈家车子，轻哼了一声，烟头便就此按灭。
车子往万利达去，快到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来的电话。
沈光赫看了一眼，故意没接。
电话响了许久，然后断掉。
但是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
沈光赫吐了口气，这才接起电话。
“妈！”
“你今天见了沈家的人？”
沈光赫没有回答。
“你来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
看吧，该来的还是来的。
他让小陈把车子调头去疗养院。
此时，太阳西垂，还不到黄昏时候，斜照的阳光就那么落在阳台上。
母亲静静站在那里，环抱着双臂，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光赫默默走到母亲身边，亦没有出声。母亲感觉到了，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怪我吧？”
沈光赫没有回答。
“其实，更早之前，便想过跟你说那些破事。但我一个当妈的，着实难以开口。”
“你现在也可以不用说的。”
“我不说，别人也会跟你说，而且说得只会更为难听。”
其实，在沈光赫这里，说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
因为怎么样的说法，都改变不了爷爷变亲爹，父亲变大哥的事实。
“走吧，进屋去，慢慢跟你说。”
母子俩进了屋，泡好的红茶此时喝正好。
一杯递给了沈光赫，一杯自己拿起来，她看着鲜亮的茶汤，“我想过把你打掉的。但医生说，我的体质不好，若是打掉了你，恐怕以后都不能再怀上。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你是我的孩子，跟别人无关。”
沈光赫静静听着。
“老爷子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好酒。酒喝多了，也曾闹过几回事。我先生执意要调去下面的小县城，他不同意，其实我也不同意。
但我先生也是个固执的人，拿到了调令，回家与他说的时候，父子俩就大吵了一架。没多久，先生就去下面就职了。
老爷子也想过些法子，想把先生给弄回来。最终只是让父子俩的关系更糟糕。有一天晚上，我加班挺晚回家，他一个人在家喝酒。阿姨也不在，我便过去劝他少喝一点......”
说到这里，沈妈妈就停住了。
端着茶不的手微微有点抖，但又像是鼓足了勇气，把那茶杯捏得紧紧的。
“他喝了很多，说了很多。先生是他的长子，也是最争气最聪明的一个，他寄予厚望。他觉得先生不理解他，说到最后还哭了一场。后来上楼时，走路不稳，我怕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就过去扶了他......若是不扶他，可能也就没事了......”
沈光赫不知何时，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那天见陶教授的时候，陶教授只说是意外，是老爷子喝醉了酒，但却没有讲任何的过程和细节。一方面是陶教授可能也不清楚，另一方面陶教授也许知道，只是不便给他讲这些。
如今听母亲亲口说出，沈光赫以为自己的心不再起波澜，但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婆母走得早，他一直没再找人......”
“那不是理由！”沈光赫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
沈妈妈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汤溢出。沈光赫立马拿纸巾替她擦，“不必说了，我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
沈妈妈却抓住了他的手，“小赫，我也恨他，在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恨。我想报警，但我先生怎么办？”
沈妈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后来我发现怀了你，我还找他大闹过一场。你应该记得，他腰间有一个伤口，那是我拿水果刀捅的。”
沈光赫当然知道。
打小，老爷子就喜欢他，每次他放假回海城，老爷子恨不得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给他。
那时候他只当自己是长孙，原来是小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