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草落在掌心的刹那，萧逸云指尖微凉，抬眼时正撞见黑衣人转身的背影——那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冲进内室的动作带着风，将案几上的药瓶撞得叮当乱响。
“砰”的一声，内室门被撞得震颤，紧接着传来少女压抑的咳嗽，比刚才更急了些，像破风箱似的扯着人的心。萧逸云捏紧还魂草，草叶上的绒毛蹭着掌心，竟比刚才黑衣人攥出的汗渍更刺人。
“你敢动她试试！”黑衣人的怒吼从内室炸开，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萧逸云快步推门，正见黑衣人挥拳砸向药童——那孩子手里捧着刚煎好的药碗，此刻正吓得缩在墙角，药汁泼了满地，褐色的液渍在青砖上漫开，像极了凝固的血。
“住手。”萧逸云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他将还魂草塞进腰间药囊，抬手一格，正撞在黑衣人拳心。两力相抵的瞬间，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眼里的红血丝爬得更密了：“她咳得快喘不上气了！你还在磨蹭什么？”
“磨蹭？”萧逸云弯腰扶起药童，目光扫过榻上的少女——她嘴唇泛着青，指甲缝里透着白，每一次吸气都像要把肺叶扯出来。“你刚才挥拳时，她的脉跳漏了半拍。再闹下去，不等还魂草入药，她先被你惊得闭了气。”
黑衣人僵在原地，视线落在少女剧烈起伏的胸口，喉结滚了滚，忽然抄起墙角的铁火钳：“少废话！把草给我，我自己来！”铁钳带着风声砸过来时，萧逸云侧身避开，火钳“哐当”砸在药柜上，好几格抽屉被震得弹开，晒干的药材撒了一地。
散落的药材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其中几株带刺的苍耳子勾住了黑衣人的裤脚，像一簇簇不肯松脱的质问。黑衣人喘着粗气，另一只手猛地挥拳砸向萧逸云面门，却被他偏头躲过，手肘顺势撞在对方肋下。
“咳！”黑衣人踉跄后退，铁火钳脱手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回响。他盯着满地狼藉，又看看萧逸云纹丝不动的身影，眼里的暴躁渐渐被一丝慌乱取代，却仍嘴硬道：“我要那株还魂草！我娘等着救命！”
萧逸云弯腰捡起一根被震断的药草，指尖抚过断裂处渗出的汁液，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药材有药性，人得有人性。抢能救命，还是等能救命？”他抬手掀开旁边的药柜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另一捆还魂草，叶片鲜绿，根须完整，“要就说要，犯不着毁了其他药。”
黑衣人凝视着那捆药草，又扫视了满地碎渣，忽地紧握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适才的冲动，恰似无头之蝇，着实可笑。
黑衣人喉间滚过一声闷响，视线从那捆完好的还魂草移到脚边的碎药渣上。苍耳子的尖刺扎进鞋底，带着细微的痛感，倒比刚才挥拳时更让人清醒。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妹妹攥着他的袖口说“哥，萧先生是好人”，那时只当是病中胡话，此刻看着萧逸云弯腰拾捡碎药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
“这些……我赔。”他声音发哑，蹲下身去捡那些混着泥土的药材，指尖被晒干的荆棘划破也没察觉。萧逸云递来一块粗布：“别用手碰，有些药汁带刺。”他的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冷意，倒多了几分平和，“你要的还魂草，我分你半株。但你得答应我，回去煎药时用陶锅，别用铁器，免得药性相冲。”
黑衣人接过粗布，看着萧逸云从那捆药草里分出半株，用红绳仔细捆好递过来。草叶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比他刚才抢来的那株鲜活百倍。“我……”他张了张嘴，想说句道歉，却见萧逸云已转身去收拾药柜，背影在药香里显得格外沉静。
满地碎渣被扫进竹簸箕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黑衣人捏着那半株还魂草，忽然明白，刚才像疯狗似的争抢，不仅没护住想护的人，反倒把最该珍惜的东西踩在了脚下。就像这药草，得轻拿轻放才保得住药性，人心也是如此，急了，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