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的视线像被泼了墨，眼前的光影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只有苏璃月的身影在昏暗中格外清晰——她被自己推得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骇，裙角沾着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巨兽的咆哮震得他耳膜生疼，腥风扑面而来时，他甚至能看清它獠牙上挂着的涎水。但他没有躲，只是死死盯着那扑来的黑影，仿佛要用目光在它身上烧出两个洞。
“走啊！”
嘶吼声撕裂喉咙，带着血沫喷溅在身前的土地上。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撞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后背重重磕在凸起的岩石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好像看见苏璃月提剑冲了上来，剑光如银河倾泻，劈开了巨兽的利爪；又好像听见她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哽咽，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绝望。
就在这时，巨兽吃痛嘶吼，被剑光劈开的利爪上迸出墨绿色的血，溅在地上冒起滋滋白烟。它猛地甩动脖颈，巨口大张，腥臭的风裹挟着涎水扑面而来，苏璃月却半步未退，长剑反握，借着巨兽俯身的力道腾空跃起，剑尖直指它额间最坚硬的鳞片——那里是方才激战中偶然发现的弱点。
“阿木尔！撑住！”她的声音还带着哽咽的颤，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像淬了火的冰棱。剑光在半空划出弧线，映得她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那是急泪未干的痕迹。
巨兽察觉危险，猛地仰头甩尾，苏璃月被气流掀得一个趔趄，却死死攥着剑柄，借着惯性旋身落在巨兽背上。鳞片如岩石般粗糙，她脚下打滑，却死死抓住一根凸起的骨刺，另一只手将剑狠狠扎进鳞片缝隙。
“吼——！”巨兽痛得疯狂扭动，山摇地动间，苏璃月的身影像片随时会被甩落的叶子，可她的剑却越扎越深，直到整柄剑没入大半。她低头看向地上的阿木尔，声音穿透巨兽的咆哮：“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句话如同黎明前的曙光，瞬间穿透了阿木尔眼前无尽的黑暗。他的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内心却被这道光芒所点燃，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抬起那仿佛被千斤重担压住的手臂，然而，无论他怎样挣扎，也只能让指尖微微颤动一下。
就在这时，他眼睁睁地看着苏璃月被那只凶猛的巨兽像扔布娃娃一样狠狠地甩了出去。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撞向坚硬的岩壁。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苏璃月的身体与岩壁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她的口中喷出一股猩红的鲜血，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花，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阿木尔瞳孔骤缩，疯了似的扑过去，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就被她虚弱地推开。“别…碰…”她的声音碎在齿间，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沫，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方才紧握剑柄的手此刻松松垂着，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
“你逞什么强！”阿木尔的声音发颤，想扶又不敢碰，只能半跪在地，眼睁睁看着她额角的冷汗混着血珠滚落，“我都说了让你先退！”他的懊恼里裹着后怕，方才若不是她扑过来替他挡开巨兽的尾扫，此刻倒在这儿的该是自己。
苏璃月却扯了扯嘴角，想笑，牵动伤口又咳出半口血。“剑…还在…”她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嵌在岩壁缝隙里的剑，那剑刃还在微微颤动，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它…没倒…”话音未落，她的视线突然晃了晃，眼前的岩壁和阿木尔的脸都叠成了重影，身体一软就往旁倒去。
阿木尔眼疾手快揽住她，只觉怀里的人轻得像团云，后背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黏在他手臂上又湿又烫。“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医师！”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她攥住手腕——那力道微弱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巨兽…还没退…”苏璃月的睫毛上沾着血珠，颤得像风中的蝶翼，“别管我…先…杀了它…”她的目光越过阿木尔肩头，死死盯着不远处低伏着的巨兽，那双眼在失血的苍白里亮得惊人，像燃到最后仍不肯熄灭的星火。
阿木尔喉头哽咽，看着她胸口不断晕开的血迹，又看了看那头虎视眈眈的巨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突然将苏璃月小心地靠在岩壁上，伸手拔起她嵌在石缝里的剑，剑身的血珠甩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你说的对，”他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但要杀它，也得先护着你。”
苏璃月看着他转身冲向巨兽的背影，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唇边却缓缓浮起一丝笑意。她抬手想去碰胸口的血迹，指尖刚碰到衣襟就脱力垂下，意识沉入黑暗前，只听见阿木尔的怒吼混着巨兽的咆哮，在山谷里震得回声荡。岩壁上的血花还在慢慢晕开，像在无声地记录着这场未分胜负的厮杀，和她倒下去时，那道不肯弯折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