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污血、碎裂的肉沫、断裂的筋膜组织瞬间在寒潭中爆开！染红了大片潭水！
剧痛的刺激如同最后的强心针！
冰冷刺骨的潭水如同万把冰刀刺入伤处！
常白山在被绞索撕裂与冰冷双重冲击下，那几乎彻底熄灭的意识，被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窒息的冰冷强行拽回了一线！
“呃！”一口带着冰渣和血沫的黑水从他口鼻中呛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混沌、痛苦、冰冷！
没有神智的清明，只有野兽般求生的本能！身体在冰水中沉浮！他看到了！
近在咫尺！卡里贡那具漂浮在水面的身体！
后背被绞索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凶兽啃噬的豁口！
隐约可见断裂的肋骨和蠕动的内脏！他脸上的木然早已被剧痛、惊恐和濒死的不甘彻底撕裂！
浑浊的独眼圆睁着，失去了所有神采，定定地望着上空冰冷的黑暗！
鲜血如同墨汁，在他周围的水面迅速晕染扩散！
绞索另一端那根连接着常白山肩胛的恶毒棱刺，染满了血肉，无力地垂在水中。
死了！
那个带来无边死亡瘟疫、操控影卫、布下连环毒计的托鲁汗使者，卡里贡，就这么以一种极其惨烈和荒谬的方式，死在了这冰冷的深潭之中！
死在他自己用来拖曳容器的毒刺绞索之下！
常白山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冰冷和肋骨骨折的剧痛。
这是之前箭伤与崩塌木料的撞击所致！
冰水无情地吸取着体温。他的右臂灼伤被冰水一激，如同万针穿刺！
左肩被绞索撕裂处更是痛得几近麻木！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在冰冷中依旧顽强燃烧着大脑！
危险并未解除！死亡依然近在咫尺！窒息和失温随时会吞噬这最后的残躯！
但他的左手！那只因为箭伤稍轻、被贯穿后又因寒冷而僵硬麻木的左手！在水中无意识地抓握了一下！
抓住的……是一片漂浮过来、随着水流晃动、带着卡里贡温热血污的皮革质地的东西！
是卡里贡那件破烂牧民皮袄被扯破后漂出的一角！似乎内衬里有硬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那只麻木的手指死死抠住了那皮革的边缘。
身体被冰冷的浮力微微托起了一线！
断崖之上。
那声潭底巨震和泼溅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冻结了崖边混乱的战局！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顿了半拍！
影卫百夫长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化作更加冰冷的狠厉！卡里贡死了！任务核心已经失败！但……下面似乎还有动静！
褚赢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他根本不管下面发生了什么！
是活人还是死人！那潭底的声响，柳月梨猛然抬起的绝望眼中燃起的最后一点火星，给了他一口压榨生命的真气！
“老子还站着！！！谁敢过来！！”
如同受伤暴熊的咆哮！褚赢将手中那半截燃烧的虫尸断木狠狠砸向最近的影卫！
同时身体不顾一切地前扑，沉重的脚掌重重踏在断崖边缘因崩塌而越发脆弱的岩石上！
轰隆！
本就松动的岩层被他这猛力一踏，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断裂的碎石呼啸着滚落深渊！溅起的更大烟尘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赵铁柱！带大人撤！能动的兄弟！顶住！！”
褚赢在烟尘中咆哮！他知道这塌陷阻不了影卫多久！只能用命填！用血肉拖延！
“给老子杀！”兵卒们爆发出最后的狂吼！刀疤赵铁柱几乎是滚爬着，和另一个断臂的兵卒一起，架起几乎失去行动力的柳月梨就往营地残骸深处拖！那里或许还有焚尸堆可以利用！
影卫百夫长眼神彻底冰寒，手中弯刀划开弥漫的烟尘！
“清场！不留活口！”冷酷的命令下达！
更致命的交锋在断崖边缘展开，每一寸土地上都是血肉的绞磨！
而深不见底的冰棱谷寒潭之下。
常白山麻木的左手指死死抠着那块漂浮的硬质皮革，身体在冰冷的浮力作用下微微晃动。口中涌出的污血在寒潭里迅速凝固。伤处的剧痛、彻骨的冰冷、窒息感、高热的眩晕如同无数恶鬼轮番撕扯着他最后的意识。
就在他视野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手指力量将尽之时。
他用尽最后一丝模糊的、源自求生的本能，将那抠着硬物的手，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向了自己冰冷麻木、被潭水浸泡却奇迹般还未完全冻结的口唇。
他想做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冰冷的潭水，无声地承载着漂浮的尸体、散落的血肉碎块，以及一个仍在顽抗死神的残破身躯。
麻木。
比死更彻底的冰冷。冰棱谷底深潭的寒意，刺骨钻心。
常白山的身体被浮力勉强托着，口鼻却浸在刺骨的潭水里。每一次无意识的沉浮，都呛入带着血腥和脏器腐败气息的冰水，每一次短暂的露头喘息，都伴随着要将肺撕裂的剧咳。
每一次咳嗽都喷溅着深紫的污血和粘稠的秽物。冰水倒灌进被箭毒和绞索撕裂的伤口，如同亿万钢针在骨缝里搅动！
左肩被撕开的豁口在冰水中汩汩冒着血沫。右臂灼伤的创口在冰寒侵蚀下，又痛又麻，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皮肉下的骨头。
意识在剧痛和刺骨冰寒的双重绞杀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黑暗的潮水一波波涌上，将他朝溺毙的深渊拖拽。
高烧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冰水包裹中仍旧在他颅腔内闷烧，视野里是翻滚的、浓墨般扩散的暗红和无数扭曲蠕动的光斑幻影。
不能死！
一个念头在混沌的意识碎片中骤然炸亮！
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纯粹、蛮横、毫无道理！是身体在极限绝望中榨出的最后生机！比思考更快，比痛楚更深沉的本能！
那只唯一还能勉强动作的左手！僵硬的、泡得发白浮肿的手指，如同痉挛的铁爪，在虚空中猛力抓握！指尖深深抠进了那片漂浮在身侧、随波晃荡的油腻东西！
是卡里贡尸身漂浮物那块被撕下的破烂皮袄内衬碎片！
触手黏腻冰冷，却又有一种韧硬不似布帛的质感！
似乎是皮袄内层用特殊油脂处理过的、作为最后暗袋的衬里！
没时间想！那只冻僵的手凭着本能，将这浸满血污、裹着冰碴的肮脏皮革，如同朝圣者捧着最后一口食水，用尽全身残存的、每一丝被疼痛点燃的力量，朝着自己冰冷麻木、冻得青紫发僵的嘴唇狠狠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