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是沉香木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一把黄铜锁扣在正中。
“钥匙呢?”钱震云压低了声音问,四下张望着。
林嘉佑抿着唇,开始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找。顾清辰则有样学样,跑去翻检床头的矮柜。
瓶瓶罐罐,零零碎碎,什么都有,唯独不见一把能打开这箱子的钥匙。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下人刻意的低语。
“你有没有听见,郡主那屋好像有动静?”一个声音带着颤音,“不,不会是郡主的鬼魂回来了吧?”
“过去看看。”另一个声音听起来镇定些。
“天灵灵,地灵灵,冤有头债有主。郡主,您老人家要找就去找赵家的麻烦,可千万别回来吓唬小人啊,小的胆子小。”
“胡说什么呢!过去看看,万一是趁着府上守卫松懈,进来了贼怎么办?”
“哪个贼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偷郡主府?”
“万一丢了东西,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屋里的三个孩子脸色瞬间煞白,动作都僵住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他们心上。
“快!快把东西放回去!”林嘉佑反应最快,他低喝一声,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首饰往盒子里塞。
顾清辰和钱震云也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想把那个沉重的木箱推回床底。
混乱中,林嘉佑的手掌在梳妆台的底座上重重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但他根本来不及细看,门外已经传来了拉动门栓的声音!
“床底下!”林嘉佑当机立断,一手捞起首饰包袱,另一手拽着顾清辰和钱震云,连同那个还没完全塞进去的箱子,三人手脚并用地钻进了床底。
三人屏住呼吸,像三只受惊的野猫,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束昏黄的灯光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两个晃动的人影。
一个提着灯笼的家丁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将屋子里照了一圈。
“你看,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就是风吹得窗户响。”
“快走吧,快走吧,”那个胆小的家丁声音发抖,心里还是犯怵,“这地方邪乎得很,万一是郡主念旧呢!”
他说着,竟还对着屋子四方分别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郡主,您安息吧,小的明日就去买黄纸,多给您烧点。”
门被重新关上,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床底下的三人才敢大口喘气,钱震云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后怕道:“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他们灰头土脸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顾清辰环顾着这间屋子,发愁道:“这屋子就这么大,咱们都快翻遍了,怎么就找不到钥匙呢?”
“喂,林嘉佑,你娘该不会把钥匙带在身上,一同埋进土里了吧?”
钱震云嘴角一抽,觉得顾清辰这个人,真是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这么一张嘴。
林嘉佑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向梳妆台。
“我找到钥匙了。”
他蹲下身,伸手到刚才无意中碰开的那个暗格里,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
他拿着钥匙,走到木箱前,对准锁孔,轻轻一插,一拧。
“咔”的一声,锁开了。
箱盖被缓缓打开,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一抹银色的光华瞬间晃了三人的眼。
“哇!”顾清辰没忍住,惊呼出声,“怎么这么多银子啊?”
林嘉佑和钱震云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小点声!”钱震云急道,“想把下人再招来吗?”
顾清辰被捂着嘴,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嘉佑重新找来一块包袱布铺在地上,将箱子里的银锭一块块搬了出来。
银锭下面,是厚厚一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都大得惊人。
而在箱子的最底下,还静静地躺着一本青色封皮的账本和几张地契。
林嘉佑拿起账本,翻开了第一页。
借着月光,只见上面用秀气的小楷清楚地记录着几家铺子的流水账目——锦绣布庄,琳琅阁,珍宝斋。
顾清辰凑过来看了一眼,歪着头道:“这个锦绣布庄,名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林嘉佑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思考,他将银票、账本和地契仔细地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又将那些沉甸甸的银锭用包袱裹紧。
做完这一切,他把空箱子重新锁好,和钱震云合力将它塞回了床底的原位。
三人背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袱,再次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原路返回。
趁着夜色,他们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重新消失在郡主府外的黑暗之中。
三人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跑出很远,才终于停下来,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林嘉佑将身上那个装满了珠钗首饰的包袱解下来,又从怀里掏出那包银票地契和账本,一并递到了顾清辰面前。
“我既然要离开京城,这些东西就不能全带着,”他看着顾清辰,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先帮我保管,等我回来,再找你拿。”
他脑海里回响着母亲临死前的话,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似乎就能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
“行!”顾清辰答应得十分痛快,她毫不犹豫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袱,“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
林嘉佑从另一个包袱里抽出一张银票,又拿了几块碎银塞进自己随身的钱袋,除了他的衣物,剩下的,都推给了顾清辰。
钱震云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咱们赶紧回去吧!这都快天亮了,万一镇国公府的人发现咱们不见了,回去肯定又要挨揍!”
“怕什么!”顾清辰嘟了嘟嘴,一脸的不在乎,“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拍了一下林嘉佑的肩膀。
“走!咱们直接去镖局!林嘉佑,你要去锦官城,人生地不熟的,干脆雇个镖师,又能带路,还能保护你!”
林嘉佑和钱震云都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神来之笔。
“姐姐,你这脑袋瓜,总算开窍了一回!”钱震云由衷地赞叹道。
三人一拍即合,也不回府了,径直摸索着找到了京城最大的威远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