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雪过后天也放晴了。
整个国公府都被笼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琉璃瓦,枯树枝,都覆着厚厚的白。
顾清辰一早起来,就觉得院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推开门,没看到哥哥操练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
“海棠姐姐,我哥哥呢?”她跑到主院,正巧碰到端着水盆出来的海棠。
海棠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笑了笑:“轩少爷他……回东营去了。”
“回东营了?怎么这么突然?”顾清辰一脸不解,“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爹娘也真是的,怎么不让他跟我说一声。”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就要往屋里闯:“我去问问娘亲。”
“清辰。”
顾君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清辰回头,看见她爹爹正站在院中的那棵梅树下。
“爹。”顾清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叫了一声。
“你过来。”顾君泽对她招了招手。
顾清辰心里忽然有些打鼓,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看到父亲的眼神,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
“爹,哥哥他……”
顾君泽打断了她的话。
“清辰,你哥哥犯了错,我罚他回军营思过。”
他看着女儿清澈又带着疑惑的眼睛,“今天爹要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顾清辰怔怔地,有些发懵,不明白爹爹是怎么了?
“爹,哥他犯了什么错?他是不是被人冤枉了?”她急切地问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顾君泽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清辰,你还记得前几日,你娘亲在回廊和暖亭遇到的意外吗?”
顾清辰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有些发白。
“记得,我都吓坏了。娘亲肚子里的宝宝差点就出事了。”
“嗯。”顾君泽的目光深沉,“那你知道,这些意外都是人为的吗?”
顾清辰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人为的?是谁?是谁想害娘亲和宝宝?”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顾君泽看着她,“是梅子,她一直在背后策划这些事情。她想害你娘亲腹中的孩子。”
顾清辰的小嘴微微张开,半晌才发出声音:“梅嬷嬷?怎么会是她?她不是一直跟着哥哥,对哥哥很好的吗?”
“她对你哥哥确实好,但这种好,是建立在错误的认知和偏执之上。”
“她认为你娘亲腹中的孩子会威胁到你哥哥的前程和地位,所以她想除掉这个孩子。”
顾清辰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无法想象一个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温和的嬷嬷,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那哥哥知道吗?”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君泽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痛惜。
“你哥哥,他知道。”
“什么?”顾清辰猛地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震惊,“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爹娘?他为什么要包庇梅嬷嬷?他怎么能这样!”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从小敬爱的哥哥,那个宠她爱她的哥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犯了错。”顾君泽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失望。
“他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蒙蔽了双眼,选择了沉默和纵容。”
“清辰,你要记住,包庇恶行,等同于助纣为虐。他明知梅子心怀不轨,却选择隐瞒,这本身就是对你娘亲和腹中孩子的一种伤害。”
顾清辰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无法相信这一切。
“可是……可是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只是被梅嬷嬷骗了,对不对?”她试图为哥哥开脱,却发现自己的辩解是那么的无力。
顾君泽摇了摇头:“人都会长大,能够分辨是非对错。他有选择的机会,但他选择了沉默。”
“所以,爹罚他回东营,让他去军营磨练心性,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阴私手段就能得到的。”
“更重要的是,让他学会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
顾清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放声大哭。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那么信任的梅嬷嬷,竟然会是想要伤害娘亲的恶人。
顾君泽没有去安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哭泣。
他知道,这个真相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残忍的。
但她需要知道,生活并不都是美好的,人心也不是非黑即白。
哭了好一会儿,顾清辰才抬起头,双眼红肿,声音沙哑:“爹,那梅嬷嬷呢?她会怎么样?”
“她已经被送去衙门了。”顾君泽平静地回答,“她意图谋害当家主母,罪证确凿,按律当斩。”
顾清辰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父亲的衣袖。
她感到心里很乱,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曾经那个无忧无虑,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小姑娘,在这一刻,似乎也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复杂与残酷。
顾君泽看着女儿,知道她心里很难过。
但他必须让她明白,有些界限,是绝对不能逾越的。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清辰,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要知错能改。等你哥哥真正想明白了,他会回来的。”
顾清辰没有回应,只是靠在父亲的怀里,感受着那份依靠。
接下来的日子,国公府的气氛虽然恢复了平静,但一些细微的变化,却悄然发生着。
楚若涵深居简出,除了宋如烟偶尔过来吵吵闹闹,她几乎不再见其他客人。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养胎上,每日按时服药,由海棠亲自照料饮食起居。
顾君泽则将府内的防卫又加强了几分,明面上撤去了影卫,暗地里却安排了更多暗桩,将整个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他亲自处理府内的大小事务,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楚若涵身边。
而顾清辰,自从那日与父亲长谈之后,性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闹,除了按时去书院外,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或者去娘亲的屋子里陪着她,给她讲些趣事,逗她开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她学会了在人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即便心里再难过,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只是偶尔,当她看到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梅树时,眼中还是会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哥哥离开后,就没在回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
也许,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