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顾三夫人:“三婶,兰姐儿病了,您不请大夫好好医治,反而在这里打骂律哥儿,这是什么道理?”
“我愿意出钱,为兰姐儿请遍京城最好的大夫。”
顾三夫人的脸扭曲了一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戳,发出刺耳的声响。
“镇国公府还真是财大气粗!”
“可我们顾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楚若涵非但没怒,反而冷了脸,眸光锐利地迎上她的视线:“三婶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认这门亲了?”
“一家人,那才是亲。”顾三夫人被戳到痛处,口不择言起来。
“有些人,就算顶着顾家的姓,骨子里流的是什么血,谁又知道呢?”
她只是想逞一时口快,警告楚若涵别多管闲事,却没想过这句话的分量。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个夹杂着惊惧与暴怒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顾三老爷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镇国公顾君泽。
顾三夫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顾君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番话竟会被他们听个正着。
顾三老爷气得浑身发抖。
顾君泽的身世,在京城高门中人尽皆知。
若不是他愿意顶着顾家的姓氏,当年安阳侯府那桩旧案,先帝早就将顾家满门抄斩了!
如今顾家的爵位、官职、乃至满门性命,都要靠这个侄子托举着。
他愿意姓顾,那是他们整个顾氏族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这个蠢妇,竟敢当面揭人的伤疤!
顾君泽仿佛没有听到那句恶毒的诛心之言,也无视了顾三老爷难堪的脸色。
他径直走到楚若涵身边,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转头看向顾三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三夫人这话说的没错。”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我这身上,流的毕竟不是顾家的血。不如这样,涵儿,我随你姓楚如何?”
楚若涵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一暖,忍不住抬眼看他,忍俊不禁。
“你就不怕外面的文官,用唾沫星子把我淹了?”
顾君泽垂眸看她,眼底的冰霜化开一丝暖意:“怕他们做什么?你夫君是镇国公,手里有兵权,还堵不上他们的嘴?”
这一番对话,旁若无人,却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的脸上。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律哥儿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转身进了屋,拉起兰姐儿就往外走。
“哥?”兰姐儿压低了声音,“叔父和婶母都来了,咱们……咱们为何还要走?”
“不够。”律哥儿拉着她,脚步不停,飞快地向着院子侧门挪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醒,“这件事,还得闹得再大些。”
“这些年来,你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祖父对祖母尚有夫妻情分,最多苛责训斥一番,此事便会不了了之。只要我们还留在府里,她就总有的是法子折腾我们。”
兰姐儿心头一颤,那丝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兄长冰冷的话语浇灭。
顾三老爷气得眼前发黑,指着顾三夫人,他这辈子最重脸面清誉,如今却被这个蠢妇败光。
这哪里是揭伤疤,这分明是拿刀子往顾家的命脉上捅!
“你,你给我闭嘴!”顾三老爷一声怒喝,声音都劈了叉,“来人,把这个满口胡言的疯妇给我押下去!”
顾三夫人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她瘫软在地,想要求饶,却在对上顾君泽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时,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一个负责看守侧门的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那下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律少爷和兰小姐……不见了!”
什么?
顾三老爷猛地回头,什么叫不见了?
那下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纸条,高高举过头顶:“只在桌上,发现了这个。”
管家连忙上前接过,呈给顾三老爷。
是律哥儿的字迹!
“祖父祖母安好,孙儿不孝。妹妹病势沉重,邪祟缠身,府中医官束手无策。孙儿听闻城外青云山上有仙人踪迹,能解百病,特带妹妹前往求医,望祖父祖母勿念。律,叩上。”
顾三老爷茫然地看向众人:“治病?兰姐儿病了?得的什么病,怎么没听人说起,有没有请大夫?”
楚若涵上前一步,“三叔,兰姐儿不是病了,是被人逼得没了活路。”
她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对着身后的海棠递了个眼色。
海棠立刻将那个沉甸甸的楠木盒呈了上来。
“这里面,是城南王家的底细。”
“王家早已是个空壳子,靠着放印子钱维持门面。而那位要娶我们兰姐儿的王二公子,”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直直射向瘫软在地的顾三夫人。
“嗜赌成性,性情暴虐,前不久才打断了一个小厮的腿。”
“他院里前面两个通房,一死一残。外面更是传遍了,他有不堪入目的龙阳之好。”
楚若涵每说一句,顾三老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海棠适时地打开木盒,将一叠文书,连同几张画了押的供状,以及一封带着暗沉血印的状纸,清清楚楚地展现在顾三老爷面前。
“这些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还有那被打断腿的小厮家人写的血书。”
顾三夫人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为死灰。
她看着那封血书,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冤魂,浑身抖如筛糠,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毒妇!”
一声雷霆暴喝,顾三老爷气得将手中的纸条狠狠砸在顾三夫人的脸上。
他指着自己的妻子,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全然的失望。
“我顾家是书香门第,自诩清流,你竟敢为了区区三百两聘金,做出如此龌龊狠毒之事!”
“兰姐儿才多大呀?尚未及笄,你就想把她推进那样的火坑里!”他气得浑身哆嗦。
顾三夫人彻底垮了,瘫在地上,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顾三老爷几乎是吼出来的,“将这个毒妇给我押到佛堂去!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许踏出来!”
他指着院里的管家,声音不容置喙。
“从今日起,收回她掌管中馈之权!府里所有大小事务,都由你暂代!”
“府里所有小辈的婚事,不许她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