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放下医书,看向楚若涵,不动声色说道:“对了,若涵姐姐,我手下的宫女昨日回报了一件趣事。”
“那个送糕点来的小太监,离开坤宁宫后,与人碰头时曾抱怨,说事成之后,还要亲自去城南的德盛当铺取赏银,真是麻烦。”
楚若涵削苹果的手微微一顿,立刻会意。
“城南德盛当铺?”
苏晚点了点头,目光深远:“一个被推出来的死士,赏银却要自己去取,这本就不合常理。”
“除非,是有人想让他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痕迹。”
楚若涵出了宫,立刻将此线索通过密信传给了顾君泽。
镇国公府的势力盘根错节,调查一家小小的当铺,不过是举手之劳。
很快,消息便传了回来。
顾君泽查到,前几日,确有一个小太监到德盛当铺抵押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羊脂玉佩。
而那玉佩的样式,与去年冬日,惠妃赏赐给身边心腹宫女的一批,几乎一模一样。
惠妃以为小三子一死,此事便彻底了结,风波已过。
她开始在宫中走动,时而约这位嫔妃赏花,时而邀那位贵人品茶,处处彰显着自己的恩宠未减。
在御前伺候时,她更是数次向赵允慈哭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旁敲侧击地暗示,唯有更高的位份,才能堵住这后宫悠悠之口。
“皇上,臣妾什么都不要,只求能安安稳稳地陪在皇上身边。”
她垂着泪,说得情真意切,“只是臣妾一想到有人如此歹毒,要害臣妾与皇后娘娘,臣妾这心里就害怕。”
这日,赵允慈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楚若涵求见。
她将一张描摹下来的玉佩图样,恭敬地呈了上去。
“皇上,这是臣妇偶然间得到的图样,听闻是前几日一个太监在城南当铺抵押的死当,看着眼熟,不敢擅专,特来请皇上定夺。”
赵允慈起初并未在意,随手接了过来,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图样上时,脸色骤然一变。
他认得这块玉佩!
这是惠妃进宫时,他亲手挑了,赏给惠妃的那一批首饰中的一件,因其雕工别致,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一股被欺骗的怒火直冲头顶,赵允慈手中的朱笔被他生生捏断。
“传那个送糕点的小太监!”
慎刑司内,那小太监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此刻再次被带到皇帝面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当那张玉佩的图样,摆在他面前时,他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皇上!皇上饶命!”他涕泪交加,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奴才招!奴才全都招!”
“指使奴才的不是小三子!是……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翠环姐姐!”
“药粉是翠环姐姐给奴才的,她说事成之后,就安排奴才出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块玉佩,就是她给奴才的定金啊!”
“捉拿翠环!”皇帝的命令,冰冷刺骨。
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惠妃宫中时,翠环正为惠妃打着扇。
她被拖出去的那一刻,惠妃整个人都懵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她怎么也想不到,苏晚和楚若涵竟能绕开死无对证的小三子,从一家小小的当铺查到了翠环身上!
翠环是她的左膀右臂,知道她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翠环被带到御前,起初还仗着惠妃的势,矢口否认。
可在小太监的指认与那块玉佩的物证面前,她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消息传到坤宁宫,苏晚正由宫女伺候着喝安胎药。
她听完禀报,只是淡淡地对前来探望的赵允慈说:
“皇上,臣妾记得这位翠环姑娘。前些日子,她曾因一件小事顶撞过臣妾,当时臣妾并未放在心上,也不知她是否因此记恨上了臣妾。”
她这番话,听着像是在为翠环的行为寻找理由,实则将动机引向了宫女的个人恩怨,而非主子授意。
惠妃听闻此言,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却更是惊疑不定。
赵允慈正在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这等“开脱之词”。
“用刑!”
酷刑之下,翠环很快便扛不住了。
惠妃在宫中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翠环会把她供出来。
楚若涵站在殿外,看着慎刑司的方向,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她忽然察觉到,苏晚的真正目的,或许从来就不是扳倒一个惠妃那么简单。
她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惠妃在宫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慎刑司传来消息,翠环招了。
可她的供词,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她攀咬出了另一位家世显赫,同样觊觎后位的丽嫔。
“皇上!是丽嫔娘娘!是丽嫔娘娘嫉妒皇后娘娘有孕,又嫉恨惠妃娘娘得宠!”
“她找到奴婢,许以重利,让奴婢借惠妃娘娘之手,毒害皇后娘娘,再将此事嫁祸给惠妃娘娘,一石二鸟啊!”
消息传到惠妃耳中,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翠环的用意。
弃车保帅,还能拉一个强敌下水!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快意,立刻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跌跌撞撞地赶往御书房。
局势瞬间反转,丽嫔被牵扯进来,整个后宫人心惶惶。
楚若涵站在坤宁宫的廊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而苏晚的棋局,也远比她看到的更为复杂。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也成了苏晚手中,一枚算计精准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