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观的苍澜殿被天雷轰了起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整个乌京都听说了,不少是苍澜观信徒的脸上出现了呆愣,还有疑虑不安。
哪都不劈,就只劈了沧澜殿,国师的等身法像都劈中了,天雷有这么精准的吗,还是差别对待?
但不管如何,被雷劈一事,到底令人对上天心生敬畏,使得信徒心里的虔诚度降低,信徒愿力如退潮般衰减。
这还没完,继苍澜观之后,又有其余供着国师等身像的祠庙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和天灾,同样的事情一多,就不免叫人心生疑虑,这是不是人为的,专门针对国师。
一如伏亓他们所议的一样,事出反常必妖,这样反国师的事多了,也叫一些狂热的信徒反击,发疯拥护,但有人拿尸毒瘟症说事,身为护国国师他并没有出面护苍生,岂能配百姓信仰和供奉份?
狂热拥护者和反国师的,分成两拨,彷佛两个派系,但不管怎么争,这百年多以来,属于国师的磅礴信仰愿力,第一次出现了摇摆,逐渐变得稀薄,杂乱,甚至带着怨怼和晦气,让国师首次感觉不适。
就好像他一直浸泡在干净纯粹的灵水中,突然有污浊的物质落入了水源,变得污秽,从里到外都不舒坦。
而这些毫不起眼像小水花的计策立竿见影。
无人可见的情况下,国师的皮相越来越萎靡和老态。
“蝼蚁之吠……”他再次看着双手冰冷低语,但眼底深处,那越来越重的烦躁悄然掠过,感到了棘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眸,看着远方,半晌唇角才勾了一个诡诈的弧度,下了个决定。
看着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却能困龙于浅摊,能逼他到这份上,实属惊喜。
事事脱离掌控可不行,是时候见一见小狼崽子喽。
阆九川站在通天阁的窗前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时机差不多了。
澹台帝姬从皇宫出来,抬眸看一眼天空,一张白皙光洁的脸越发的冷艳,近日发生的事她并非不知情,新帝还一直催着她入宫商议对策,言道这是针对损害国师和皇室名誉的阴谋。
她知道,甚至知道是谁干的,但她又能如何呢,从阆九川见她的那一刹那开始,她的信仰早已崩塌。
看新帝发飙又眼皮青黑的模样,她虽动容,但并没有承诺什么,只是觉得悲哀。
阆九川所言为真的话,那她,新帝,还有所有澹台族人,都只是一个悲剧罢了,所以为什么要解决呢,一切不过是因果反噬。
国师他拿了多少,就要还回来多少,她无意与天道为敌。
“圣女,这种种事端,看似天灾,实则有人刻意而为,目的便是贬低国师,抬高那阆九川,您不该漠视不理。”八方道长扭头盯着圣女。
他的一双眼明明是灰白的,却能精准地捕捉她的神色,他的眼,不在明,在阴,照样能洞彻人心。
澹台帝姬淡淡地看过去,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与民斗,失的不过是民心,所以当日道长应该竭尽所能请动国师下山的,如今民心生怨,又岂是你我能阻拦的?”
八方道长脸一沉。
这是拒绝了,她并不在意。
“你是国师的弟子,应该以维护师尊的荣誉为己任,你更是大郸的护国圣女,皇族的清誉,你更要维护。”八方道长很不认同她的话:“什么都不做,此消彼长,待到一发不可收拾之时,覆水难收。”
趁着现在还能挽救,以强权手段遏制这谣言,明证皇族之威才行,而非摆烂。
她是圣女,这本就是她之责!
“我算什么圣女呢?不过虚名。国难当前,我甚至连一个解毒的方子都未能研制出来,还得靠我辈中人。瘟症之殇,使我大郸子民死伤无数,无数人家破人亡,这是天罚。新帝年幼,既要学习又要理政,所以我已和新帝言明,要去皇陵为国祈福,斋戒一月。八方长老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回苍山,在国师跟前侍候,代吾尽孝吧!”
八方道长一愣,却不为所动,道:“圣女要为国祈福,岂能没有护法长老随行,国师大人若知晓贫道不敬圣女,定然不喜,贫道随圣女一起前往祈福。”
他以为澹台帝姬会生气,却不料,她完全没有动怒的样子,语气很淡:“道长大善,随你吧。”
她转身就上了马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八方道长皱起双眉,圣女有些不对劲。
马车轱辘在乌京青石砖上轱辘轱辘地滚过,行人纷纷避开,以免冲撞了圣女,马车路过通天阁时,澹台帝姬似有所感,撩起了车帘子,往上一看。
阆九川看着车内的人,视线和她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对上,眼皮一跳。
澹台帝姬的双眸全是悲悯之意。
阆九川嘴唇翕动,一句传音入她的耳,可澹台帝姬却只是放下了车帘,不禁眉头皱起。
澹台帝姬阖着眼,耳里是阆九川刚才传过来的话:“不必去皇陵了。”
聪慧如她,是已有了什么对策吧?
澹台帝姬蹙起双眉,指尖轻轻地点着腰间玉符,只是几下,她就停下了手,这种习惯,也是源于阆九川,她也模仿了来。
她失笑,又抿起唇,想着她的那句话,她的对策,是什么?
澹台帝姬想着近日的种种,各处供奉国师神像的祠庙都遭受到了破坏,还有沧澜观,遭天火轰顶,等身法像被焚烧……
脑中蓦地有什么闪过,被她精准捕捉!
澹台帝姬脸色瞬间大变,气息有些不稳。
不会吧,她不会这么大胆吧?
澹台帝姬目露惊惧,指尖用力地掐着虎口,她会的,她本就敢冒天下大不韪,她就是个癫的!
澹台帝姬咬了咬唇,深吸几口气,道:“回苍山,我要见师父。”
八方道长眉头皱得更紧了,那种不对劲越发的重了,但他什么都没问。
阆九川看着远去的马车,将胸腔那股子酸涩给压了下去,道:“时机已至,我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