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世杰合成的,他已交代。”
赵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地陈述着这个结果。
“他指认了制作这个素材的来源和人像嫁接的具体操作手法。”
江昭阳胸腔剧烈起伏,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死死盯着赵珊。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依旧试图保持威慑的猛兽,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吐出两个凝重的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重量:“让、我、看!”
“好!”
赵珊打开了电脑,将U盘插入进去。
屏幕上跳出了文件选择的路径框,深蓝的底色,灰白色的字符。
光标移动,选中了其中一个加密文件夹。
江昭阳死死盯着,强迫自己凝聚视线,试图看清那路径字符的每一个细节,仿佛那能带给他某种确认或否定的先导信息。
但那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冰冷而无意义,飞速掠过。
文件夹被点开。
没有名称的序列文件排列着。
其中一个视频文件图标被双击选中。进度条倏然闪了一下。
主显示屏倏然被占据,画质异常清晰锐利。
屏幕里,一个年轻人步履匆匆,几步就停在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门牌号码被拍摄的角度巧妙遮掩。
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带着一种熟稔的节奏感抬起手臂,利落地叩响了门扉。
“咔哒”,一声极其清晰的开锁音通过电脑音响播放出来,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门向内打开一条窄缝。
紧接着,门内伸出了一只手臂。
那是一条赤裸的女人手臂,肤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
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又像是久不见日光的孱弱。
手臂的线条流畅而柔美,从圆润的肩头滑下,在肘关节处勾勒出微妙的弧度,再延伸至纤细的手腕。
灯光在那片肌肤上仿佛站不稳脚,流淌下一层温润而脆弱的光泽。
但这只手臂的动作却与它的柔美形态形成一种诡异的矛盾。
它并非完全伸出,只是卡在门缝里,手掌抵着门板,五指微微张开。
那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带着防御意味的力道。
仿佛它既是邀请,又是屏障;既是展示,又是遮掩。
空气中,一丝极淡的、混合了暖香与微凉夜露的气息,随着这只手臂的出现,悄然弥漫开来。
高清录像带来的强烈感官刺激让江昭阳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他猛吸一口冷气,下颌绷成一道铁硬的线条,牙根因为过于用力的咬合传来酸胀感。
画面中央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毫无疑问是他自己!
接下来,录像戛然而止。
下面呈现的是照片。
但是——他的脸,却被毫无遮拦地拼接在一具曲线毕露的女性身体之上!
两具身体以令人作呕的角度紧紧缠绕,似乎在粗糙暗沉的床单上起伏、蠕动、叠加。
一张张照片,汗水、皮肤细微的纹理、毛发……一切都近到令人窒息。
光线略显昏黄,从画面右上方投射下来,在纠缠的肢体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混账!”压抑的、破碎的音节终于从江昭阳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抬脚,沉重的鞋底狠狠踹在电脑主机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哐——!”
整个电脑荧屏微微震颤了一下。
屏幕上那两张令人不适的、交叠的、毫无喘息空间的躯体画面。
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视线。
冲击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末梢。
一股热浪涌上头颅,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奔流的声音在颅内轰然作响。
胃部剧烈地翻搅,恶心得让他几欲作呕。
“江县长!”赵珊清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穿透力,虽然音量不高,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同时,“啪”的一声轻响,她在键盘上敲下一个空格键。
屏幕上定格在一个异常清晰的特写镜头:两具身体交错的瞬间,江昭阳的侧面贴向女人仰起的脖颈。
“深呼吸,看细节!看环境!”
赵珊的指令清晰、迅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重点在于确认背景真实性!”
江昭阳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额角血管突突跳动,呼吸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强迫自己将几乎要喷火的视线从那张可憎的、拼接出的“自己”的脸上艰难撕开,死死地钉在画面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代表着“地点”的背景元素上。
他的视线如同濒临崩溃的探照灯,在凝固的画面中疯狂扫射,捕捉着每一寸可能识别的信息,试图在这张精心伪造的照片上找到致命的裂缝。
深棕色的带细密竖条纹理的木板墙……天花板拐角处一道明显的裂纹……
那裂纹的形状、走向,甚至断裂处的深浅和颜色,竟都带着一种诡异而精准的熟悉感!
这地方自己确实来过,不过是在琉璃党政办时接待客人。
他的眼瞳骤然紧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又猛然松开,骤然失速。
目光死死定在画面角落露出的那只床头柜一角。
暗沉的红褐色漆面,边缘掉了一小块漆,露出里面同样深色的木头原色。
那掉漆的斑驳形状,像一道难以磨灭的记忆烙印猛地击穿了他!
“……不可能!”
“这是电脑上显示的今年10月份的事吗?”江昭阳猛地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声音因为过度震惊和愤怒而彻底变调,每一个音节都像浸透了滚烫的沙砾。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冰凉光滑的屏幕表面,发出“啪”的一声。
另一只手指着画面上那只床头柜的边缘,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指甲几乎叩在屏幕上那个清晰的缺漆位置上。“这里!这张床头柜!”
“去年……去年四月,琉璃镇金芙蓉宾馆,烧的就是这个房间!”
“这把柜子当时就在里面!连这个缺角的形状都一样!”
他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睛死死钉在赵珊脸上,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风暴:“这张照片的背景……那场火灾之后,整层楼重新装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