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政府公信力最赤裸裸的破坏!”
“是对我们这些技术岗位存在意义的最大侮辱!”
“一个‘回车键’就能颠覆一份图纸的合法性,就能决定一块价值数千万国有土地命运的归属,就能把一个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操作……简直是……疯狂!”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最终吐出的“疯狂”二字,浸透了压抑已久的惊悚。
“我当时的感觉……”吴青芸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对着江昭阳耳语,仿佛怕被空气偷听了去,“不亚于看到有人拿着一块湿漉漉的白布,在我眼前擦拭一把带血的尖刀!”
“刀擦干净了,血迹抹掉了,它就看起来像一把崭新的、从未被使用过的凶器,可那把刀刚刚才捅死过一个人!”
“那份被篡改的图纸,就是那把刚刚‘杀死’了江边村公平归属权和规划严肃性的凶器!”
“而我电脑上的操作记录,就是他擦拭血迹、毁灭直接证据的铁证!”
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流,再次顺着脊柱攀爬而上。
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那不是冷,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刘青峰那张平日里带着伪善笑容的胖脸,在她眼前扭曲成了恶魔的面具。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崭新的、顶着‘正式蓝图’名号的篡改物,屏幕的蓝光映着我惨白的脸,像鬼一样。”
“大脑一片空白,但心脏却在疯狂擂鼓,快得要炸开!”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鼠标。”
“但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翻江倒海的恐惧和恶心感。”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留下痕迹!必须抓住他的尾巴!”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模仿着当时的操作:“第一,我……我立刻打开了‘文件历史记录’功能!”
“那里面详细记录着文件每次修改的时间、日期和操作者账户信息!”
“虽然系统默认是开启状态,但权限不高的人无法完全清除。”
“我飞快地滚动记录……”吴青芸的手在桌面上紧张地滑动着,“将文件名改为‘Final_Approved_plan_v1.0.xyz’(篡改后的名字)!”
“重命名!系统白纸黑字记录的!铁证如山!”吴青芸眼中闪动着技术人员特有的、抓住逻辑漏洞时的兴奋光芒,但又瞬间被更深的阴霾覆盖,“但这还不够!”
“第二,我马上又运行了系统自带的‘最近活动历史追踪’工具!”
“谢天谢地!那个工具清晰地罗列着用户最近打开的文件路径和大致操作痕迹。”
“在那短短几分钟的空白里,我的账户是锁屏或休眠状态,没有任何活动。”
“但……但是!工具明确显示:在那个时间段,计算机硬盘上位于‘c:\\城建办项目档案\\临江产业园\\原始草稿备份’路径下的原始草图文件,被打开,并被修改了标题水印和版本号!”
“然后它被移动到了另一个名为‘\\正式报审文件汇总’的文件夹下!”
“移动!修改!又是‘LiuqF’用户!”吴青芸几乎低吼出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桌沿,“这两套操作系统的日志记录相互印证,形成了一个无法辩驳的证据链!”
“证明刘青峰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在没有任何流程监督的情况下,非但篡改了文件名本身。”
“更是实质性地修改了图纸内容的关键识别标识——将‘草图’、‘讨论稿’强行变成了‘正式蓝图’!”
“一个无法无天的伪造过程!”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然而,我太了解他们了!我知道光凭这两样还不够!”
“系统日志可以被高级管理员技术性地清理抹除痕迹!”
“为了保险,为了多一层保障……”吴青芸的眼神掠过一丝后怕,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息,“我几乎是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做了一个最冒险也最关键的决定——我迅速插上一个个人U盘!”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被篡改后的文件,以及那个包含篡改记录的日志文件……”
“把它们压缩打包,并设置了一个复杂的密码!”
“然后直接剪切(cut)!不是复制(copy)!是剪切!”
“将它立刻、永远地从我办公电脑的硬盘上移除!”
“复制到我U盘里的加密压缩包中!”
“然后从U盘端彻底删除压缩包外的那个本地剪切痕迹!”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个操作细节透着她作为技术人员的冷静与疯狂并行:剪切加复制压缩包后删除本地源文件痕迹,确保最直接的、可能被刘青峰追踪到的物证从办公环境里彻底消失,只以加密方式存在于她个人掌控的U盘里。
“就在我完成这惊心动魄的操作的瞬间……”吴青芸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仿佛那巨大的阴影仍在迫近,“办公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动了!”
“咯啦……”一声轻微却如同惊雷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以为是刘青峰杀了个回马枪!”
“吓得我‘啪’地一下猛地把显示器关掉了!”
“桌面瞬间一片漆黑!”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大得吓人……”
吴青芸的眼神充满了当时的惊悸。
她双手紧紧抱住手臂,像是极度寒冷:“门……并没有马上推开……”
“是外面清洁工阿姨路过……她只是在收拾东西……”
吴青芸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气白雾一般在冰冷的办公室里氤氲开。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也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
“但那一刻的惊悚,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的声音沙哑,“关掉显示器后,我浑身虚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恐惧和愤怒如同两条冰冷的铁链,绞紧了我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