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魏榕锐利的视线,都瞬间聚焦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为了把我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江昭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向婧医生,是五天五夜没合过眼。”
他看向向婧的眼神充满了敬意,“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我。”
角落里的向婧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弄得有些局促。
面对无数道聚焦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微微低下了头,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红。
她似乎很不习惯成为焦点,只是轻轻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有言语。
魏榕的目光在向婧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姑娘身上有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种医者特有的专注气质。
即使此刻疲惫不堪,那双眼睛也依旧清澈坚定。
魏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她向前走了两步,离向婧更近了些,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惯有的上位者气场:“向婧同志?妙手回春啊,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担当和医术。”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普通乡镇医生心跳加速的橄榄枝,“在基层屈才了。”
“有没有兴趣,到县中医院工作?县里的平台更大,更能施展你的才华。”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县中医院,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连张超森和林维泉都忍不住侧目看向魏榕,又看看那个沉默的年轻姑娘。
江昭阳适时地开口,声音平静地打破了这份安静:“魏书记,向医生现在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呢,在念书,还没毕业。得明年才行。”
“哦?”魏榕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她看着向婧,仿佛看到了一个未经雕琢的璞玉,温和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她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手袋的内层,抽出一张简洁素雅的名片,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
她上前一步,亲手将名片递到向婧面前,语气真诚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那好。等你毕业了,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县里需要你这样踏实肯干、技术过硬的好苗子。”
向婧抬起头,清澈的眼眸迎上魏榕带着鼓励和期许的目光。
她伸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手,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名片,指尖能感受到名片的质地。
她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谢谢魏书记!”
“她现在是要回白岭的……”江昭阳正准备说明去向。
魏榕已经了然,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刚才那个激动发言的白岭乡汉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不是白岭乡的李书记吗?”
她指了指那敦实的汉子,对方连忙点头称是。“向医生自然跟你们一道回去。”
“救命恩人,更是你们白岭乡的功臣,你们要照顾好她,让她好好休息恢复。”
李书记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书记放心!一定照顾好向医生!”
“您说得对!她是江镇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白岭的功臣!”
“那好!”魏榕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这片拆得七零八落的灵堂,最后落在浑身湿透、却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般站在狼藉中央的江昭阳身上。
“魏书记,你提前回来了?”江昭阳问道。
“是啊,”魏榕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却难掩倦意的笑容。
魏榕轻轻摆了摆手,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挥散连日奔波的疲惫空气。“爱国教育基地那边……那边的事,我们那位‘活招牌’——王教授,主动接了过去。”
她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速平缓,“教授是专家,是学者,他的意见在上面领导眼中,分量自然不同。”
“由他负责在更高层面去沟通落实款项,比我干巴巴的汇报要更有效,也更合适。”
“这件事,就不劳我亲自在那边盯着参与了。”
“哦——所以您就决定提前回来了?”江昭阳点了点头,了然的神情代替了最初的疑问。
“是的。”魏榕的目光越过江昭阳的肩膀,似乎已经穿透了墙壁,落在了整个县纷繁复杂的事务上,“县里等着处理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千头万绪。”
“王教授能顶上去,我这边就能腾出手来,专心理顺家里这摊活计。”
“时间,耽误不起啊。”她语气温和却带着千钧的分量,每一个字都敲在县域发展的时间表上。
她伸出手与江昭阳相握,“我马上要与张县长一道回去,下午还要开常委会。”
她语气干脆利落,目光如电扫过腕表,“时间很紧,这里就不多耽误了。”
魏榕回过头对身边的邱洪道:“邱书记,安排人搀扶江镇长及两老到他房子休息吧。”
“要照顾好!”
“是!魏书记放心。”邱洪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地应下,随即迅速转身,开始低声而高效地分派任务。
很快,两名年轻干部便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江昭阳和他那两位步履蹒跚、神情疲惫的父母,朝着江昭阳宿舍的方向慢慢走去。
魏榕与张超森一前一后出了门,上了车,小车疾驰而去。
到了住处,江昭阳谢过他们。
这住处并不宽敞,陈设简单,却被打理得干净整齐,带着江昭阳一贯的利落劲儿。
两位搀扶的年轻人小心地将江父江母安置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一瘸一拐的江昭阳坐下。
“邱书记,辛苦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江昭阳的声音温和却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带着催促的意味。
他靠在略显僵硬的沙发靠背上,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奔波后的热意还是隐忍的痛楚在作祟。
左腿自膝盖以上蔓延开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闷痛,像有一把钝挫在骨头缝隙里来回磨动。
邱洪闻言,却纹丝未动,圆脸上堆起客气而固执的笑意,那笑容里甚至掺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殷勤”:“江镇长,这哪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