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庆祝宏图开始!他爹娘也不放心,过来帮着照看工具、送水,有自家人盯着,周辰心里更踏实。周雄那边也叫上了自家大嫂和几个亲近的亲戚过来搭把手,虽然不如专业雇工,但也能帮上忙,周辰同样给他们算了工钱。
在正式撒苗前,周辰把所有人——包括雇工和自家亲戚——都召集到一起,由小张再次简明扼要地讲解了放苗的关键要领:要顺着风向,均匀泼洒;
要避开有明显水流冲刷或过于板结的区域;动作要轻柔,不能直接把苗砸进泥里……众人听得认真,纷纷点头。
讲解完毕,真正的“播种”开始了!大家或端碗,或提桶,赤脚走进经过整理、平整湿润的滩涂。随着手臂挥洒,无数细小的蛏苗如同微型的雨点,带着细微的“沙沙”声,均匀地落入泥滩表面,迅速用它们纤细的足丝附着、钻入。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浅水上,映照着人们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以及那一片片被播下“金色种子”的沃土。
人多力量大,加上前期准备充分,周辰负责的十几亩暂养区,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就全部完成了投苗。看着最后一把蛏苗撒入水中,周辰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环视着这片已然不同的滩涂,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同时也感到一阵疲累袭来。
他忽然一拍脑门,暗叫一声“糟糕”!光顾着忙活种苗,把远道而来、一直帮忙指导的小张给忘在一边了!人家忙前忙后,连午饭都没吃上!
周辰赶紧跑到旁边的淡水沟渠,胡乱洗掉手脚上的泥巴,连裤腿都来不及放下,就快步朝着滩涂后方那座新建的小木屋跑去。
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小张正趴在那张简陋的木头桌子上,睡得正香,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眼镜都滑到了鼻尖。桌上还摊开着他带来的技术资料和记录本。
周辰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轻轻走过去,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喂,小张,醒醒!别在这儿睡了,小心着凉!”
“啊?!谁?!”小张吓得一个激灵,噌地坐直了身体,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里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快速说道,“老师!我没睡觉!我就是看资料看得有点困,闭目养神一下!真的!我这就继续看!”
等他迷迷糊糊地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憋着笑的周辰,而不是农科院严肃的导师时,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辰哥,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农科院的老师搞突然袭击查岗呢!这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周辰笑着道歉,“是我不好,一忙起来就把你这位大功臣给忘了!你中午还没吃饭呢吧?饿坏了吧?”
“没事没事,真不饿!”小张摆摆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这一觉睡得可踏实了,比在农科院宿舍睡得还香!你是不知道,在院里压力大,晚上做梦都怕实验数据出问题,老师随时会来问进度。在你这儿,虽然条件简陋点,但心里特别放松、踏实!”
周辰心里暖洋洋的,一把搂住小张的肩膀:“行!你能睡得好就行!不过饭不能不吃!走走走,赶紧跟我回家!今天说什么也得好好招待你!酒管够,肉管饱,都是自家养的、海里捞的,咱们不醉不归!好好给你接风洗尘,也庆祝咱们‘海丰一号’正式落户金沙村!”
“好!不醉不归!”小张也来了精神,笑着应和。
两人说笑着,锁好小木屋的门,迎着西斜的温暖阳光,朝着炊烟袅袅的渔村走去。
周辰带着小张,沿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旁边周雄和瘦猴他们负责的滩涂区域。远远就看见几个人影还在泥水里忙碌着,有的在最后检查围网的固定,有的在清理放苗后留下的杂物。
“雄哥!猴哥!收工啦!回家吃饭!”周辰扯开嗓子喊道。
听到喊声,周雄、瘦猴等人才像是从专注的状态中被惊醒,纷纷直起腰,朝这边望来。
看到周辰和小张,他们脸上露出恍然的笑容,连忙收拾手边的工具,互相招呼着,从滩涂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来。一个个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小腿和手臂上沾满了黑褐色的海泥,脸上也蹭了不少泥点,模样虽然狼狈,但眼神里都带着完成一件大事后的轻松和满足。
“哎呀!瞧我这记性!一干起活来就啥都忘了,太阳都偏西了也没察觉!”瘦猴抹了把脸上的汗,结果把手上的泥也抹了上去,成了个大花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周雄也憨笑着,带着歉意对小张说:“小张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光顾着把最后这点活干利索,把你这位贵客给晾一边了!你肯定饿坏了吧?走走走,赶紧家去!家里你婶子她们估计早就把鸡鸭炖上了,正纳闷咱们这群爷们儿咋还不回去开饭呢!”
小张被众人围在中间,感受着这份毫无矫饰的热情和歉意,心里暖烘烘的,连连摆手:“不不不,周大哥,猴哥,你们千万别这么说!我真没事!刚才在辰哥那木屋里,趴桌子上睡得可香了,还做了个好梦呢!一点都不饿!” 他这话半是真话半是安慰,但精神确实比刚睡醒时好了不少。
“哈哈,没事就好!走走走,咱都回!活是干不完的,明天再收拾也一样!”周辰笑着招呼大家,又关切地问起他们各自放苗的细节,“你们那边都弄利索了?苗撒得均匀不?有没有碰到什么问题?”
“按你和小张同志教的方法,一点不敢马虎!”周雄拍着胸脯保证,“都是端着碗,一点点匀着撒的,眼睛盯着呢,肯定没问题!”
“我那片也是,我还让我家那口子在旁边帮着瞅,她说撒得跟下雨似的,挺匀乎!”瘦猴也说道。
阿平、张明飞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严格按规程操作了。
小张听了,放心地点点头,补充道:“大家只要严格按照咱们之前培训的密度和方法操作,避免苗种堆积或空白区,初期缓苗又做得到位,成活率肯定有保障!剩下的,就看日常管理和老天爷的脾气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互相打趣着身上的泥点子,迎着夕阳余晖,朝着炊烟愈发浓郁的村落走去。白日的疲惫仿佛被这轻松的气氛和回家的期盼冲淡了不少。
当晚,周辰家的小院和隔壁周雄家的院子干脆连成了一片。
几张旧方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家女眷拿出看家本领做的菜肴。
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都是实实在在的渔家风味和农家菜:清蒸早上刚捕的海鱼、红烧自家养的土鸡、葱烧老鸭、蒜苗炒腊肉、凉拌海蜇皮、一大盆海蛎豆腐汤,还有各种时令蔬菜。酒是村里自酿的米酒和地瓜烧,香气扑鼻。
这顿饭,算不上庆功宴——毕竟养殖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长着呢。
但绝对是值得纪念的一餐,庆祝他们这群人,真正迈出了科学养殖、创业致富的第一步,把希望的种子,实实在在播撒进了那片祖传的滩涂。
小张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尤其是看到摆上桌的酒坛子,连连摆手说自己不会喝,所里有规定云云。
但架不住周雄、瘦猴这群热情似火的汉子轮番“劝说”,气氛又如此热烈融洽,他心里的那点顾虑和研究所的条条框框渐渐被冲淡了。
“行了!我都出来了,还怕啥所里规定!”小张似乎下了决心,端起面前那碗澄黄的米酒,学着周雄他们的样子,豪气地说,“在所里是怕喝酒误了实验数据,现在种苗都安家落户了,我今晚的任务就是放松!这碗酒,我敬各位大哥!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
说完,他屏住呼吸,一仰头,“咕咚咕咚”把一碗米酒灌了下去。
酒液入喉,初时清甜,随后一股热气猛地窜上来,小张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眼睛里也瞬间漫上一层水汽。
他放下碗,长长地哈出一口酒气,大声说道:“痛快!在所里可没这么痛快过!”
众人见他这般爽快,更是高兴,纷纷叫好。
周辰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肉,说道:“小张,慢点喝,这酒后劲不小。研究所不让喝,是怕你们耽误正事。咱们现在正事办完了,稍微放松一下没啥。真要遇上刮台风下暴雨这种天灾,你就是滴酒不沾,该来的它也躲不过不是?”
“对!辰哥这话说得在理!”小张脸色更红了,但眼睛亮晶晶的,显然酒意和气氛让他彻底放开了,“天灾人祸,跟喝不喝酒没关系!这杯……哦不,这碗!”
他又给自己倒上小半碗,端起来,郑重地对周辰说,“辰哥,这碗我单独敬你!在研究所学习那会儿,我就打心眼里觉得,你肯定能成!为啥?因为你那股子钻劲、学劲,比我们这些正经科班出来的还足!你问的问题,有时候都能把我们问住,得回去翻书查资料!你要是都不成功,那还有谁能成功?”
周辰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碗跟他碰了一下,笑道:“小张,你这话可太抬举我了。我也就是被逼到这份上,得多想多问。我没正经读几年书,底子薄,学东西慢,要不是你和陈所长、刘所长他们不嫌弃,耐心一遍遍给我讲,我哪能学得会那些弯弯绕绕的数据和道理?这碗酒,该我敬你,敬农科院所有帮助过我的老师才对!”
“辰哥,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小张把碗里的酒一口闷了,说话舌头有点打结,但神情异常认真,“你是我见过……学东西最踏实、最能理论联系实际、见识也一点不窄的……呃,的能人!我是真服你!不光服你这个,还服这个!”
他指着满桌的菜肴,尤其是那盘色泽红亮、香气四溢的红烧鸡和酸辣开胃的凉拌海蜇,“这饭菜,也太好吃了!我敢说,这是我进农科院这几年,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这鱼,这鸡,这味道……绝了!”
周辰哈哈一笑,解释道:“这里头有些是川菜的做法,重油重辣,开胃;有些是鲁菜的讲究,比如这葱烧鸭,注重酱香和火候;还有些是我们本地渔家的土法。瞎琢磨的,凑合着吃。”
“啊?还有这么多门派讲究呢?”小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酒意让他少了平日的拘谨,多了几分好奇的天真,“辰哥,你……你以前是不是在饭店干过?当过厨师?”
“他?当厨师?”没等周辰回答,旁边的周雄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接过话头,“小张同志,你是不知道,他年轻那会儿,可是咱们这片有名的‘混世魔王’,正经活不爱干,就喜欢到处晃荡,结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这些天南海北的厨艺,估计就是那时候跟那些朋友胡吃海喝学来的!”
周辰被大哥揭了老底,也不恼,只是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和地说:“嗨,大哥说得对,年轻时候不懂事,瞎胡闹,没少让爹娘操心。后来结婚了,遇见你嫂子,”
他看了一眼正在里外忙碌照应女眷和孩子的苏桃桃,眼神温柔,“才慢慢收了心,知道肩膀上有了担子,不能再那么混日子了。这些做饭的手艺,也是那之后,想着让家里人吃好点,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
“原来哥你还有这么一段‘光辉历史’啊!”小张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感慨地叹了口气,“我从小就是大人嘴里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三好学生奖状拿到手软。可那会儿,我其实特羡慕镇上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看起来自由自在的‘混混’,觉得他们活得真潇洒。
我天天不是被我爹拿着棍子追着背课本,就是被我娘念叨要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不过现在想想,”他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酒意还是情绪上涌,“也挺知足的,好歹被他们念叨进了大学,又进了研究所,在村里人看来,也算端上了铁饭碗,是个体面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