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那股被强权意志灼烧过的空气，尚未彻底冷却。
祁同伟已经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空旷得令人心悸，只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一部红色内线，通往权力中枢。
一部黑色外线，连接着整个林城。
他没有看窗外，那里有属于林城的万家灯火，温暖，却也脆弱。
他也没有回味刚才会议上，众人那一张张失了血色的面孔。
那些，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价值八十七亿的屠龙刀已然在手，但刀身尚冷，锋刃未开。
它需要以一腔滚烫的热血，来祭旗。
祁同伟拿起那部黑色电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拨盘上，不疾不徐地敲下一串数字。
“我是祁同伟。”
电话那头瞬间响起一个声音，恭敬中带着一种久经饭局的圆滑。
“祁市长！您好您好！我是工商银行的王海，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王行长。”
祁同伟的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
“你，还有建行、农行的行长，一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
“一个小时？”
王海在那头明显窒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为难。
“祁市长，这……时间是不是太紧了？我这边正陪着省里来的客人，这边也很重要……”
祁同伟没想到他亲自打电话竟然还有人不给面子。
“你可以不来。”
祁同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让电话那头的王海，后颈的皮肤猛地收紧。
接下来的电话就由周书语来通知。
原本祁同伟还想营造一个亲民的市长形象，奈何这些人接不住。
不到五十分钟。
三位平日里在林城金融圈呼风唤雨的大行长，此刻却像三名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他们拘谨地并排坐在市长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三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能各自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他们明白，这是他们惯用的套路，今天也轮到他们自己享受学习时间。
等了快半个小时，祁同伟终于处理完手头上的文件。
祁同伟从办公桌后起身，亲自给他们一人倒了杯白开水，没有茶叶。
玻璃杯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发出的“嗒”的一声，清脆得像一声警告。
这个动作，让三位行长紧绷的神经又是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坐得更直了。
“三位，时间宝贵，我找你们来，只为一件事。”
祁同伟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后仰，姿态看似放松，目光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祁市长您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王海抢先表态，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林城要成立的‘林城发展控股集团’，你们应该听说了。”
祁同伟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极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敲在三人的心跳节点上。
“原惠龙集团在林城的所有煤矿和土地，通过他进行梳理和开发。”
“我需要一笔贷款。”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逐一扫过三人的脸。
然后，他吐出了一个数字。
“一百亿。”
一百亿！
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里那若有若无的空调声都仿佛消失了。
三位行长猛地抬头，骇然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近乎荒谬的震惊。
还是王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祁市长，一百亿……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市分行的审批权限。而且按照总行规定，需要极为严格的风险评估，惠龙集团那些资产……虽然估值很高，但都是死当，短期内想要盘活……”
他的潜台词清晰无比：风险太大，这笔贷款，我们不敢放，也放不了。
“风险？”
祁同伟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和你们商量。”
“是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们三家，谁能最快把一百亿，打进林城发展控股集团的账户。那么从今往后，林城市政府所有的财政项目、资金流水，包括那八十七亿现金的存放和管理，都将由这家银行，独家代理。”
三位行长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这不是一笔贷款。
这是一座金山！一座能让他们躺着完成未来十年业绩的金山！
“第二。”
祁同伟的眼神陡然沉下，那股压力让三人不敢再与他对视。
“你们也可以回去，慢慢走你们的流程，仔细评估你们所谓的风险。”
“那么从明天太阳升起开始，林城市政府，以及下属所有企事业单位的账户，将从你们三家银行，全部、立刻、马上迁出。”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字字如铁。
“届时，我会亲自向省里和你们各自的总行发函问询。”
“问一问，在林城改革发展的关键时刻，‘畏惧风险、不作为、恶意阻碍地方经济复苏’，这顶政治帽子，够不够让三位，换个地方发挥余热。”
这已经不是威胁。
这是审判！
三位行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昂贵衬衫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们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市长，真的会这么做，也真的能做到！
在绝对的政治前途面前，所谓的银行规定，脆弱得像一张纸！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
仅仅三秒钟的死寂。
王海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嘶哑变形。
“祁市长！我们工行做！我们连夜上报省行！三天！我们保证三天之内，首批三十亿资金一定到位！”
“我们建行两天！”另一人吼道，“我们两天就能启动流程！首批四十亿！”
“我们农行不要两天！”最后一人几乎是扑了上来，脖子上青筋暴起，“我们有特殊通道！明天！明天下午就能批！首批五十亿！一周内全款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