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打算说算了,就听梁青娥笑着道:“王掌柜,我夫家姓林,你要不嫌我是个乡野老妇,叫我一声林婶子就行。”
梁青娥顿了顿,在王掌柜纠结的、不自在的眼神中,缓缓开口:“王掌柜,你是咱家轧花机作坊的第一个客户,第一个总是有优待的,我可以答应你,从今儿开始的一个月内,我家不会卖轧花机给李家作坊。”
话落,王掌柜瞪大了眼睛,口称林婶子,感动的同梁青娥再三道谢。
若他家的作坊有轧花机的加持,一个月内还没起色,那就只能说明他家的弹花作坊注定要关停了。
一行人赶着牛车从王氏作坊离开,林耀迫不及待问道:“阿奶,你咋知道那王掌柜一定会买咱家的轧花机。”
梁青娥笑了笑:“落水的人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他家生意冷清成那样,但凡有一线生机,能不把握,再说了,这法子好不好用,三两天功夫就能见分晓。”
乐宝笑呵呵接话:“不管咋样,咱们都亏不了,王掌柜生意不好,轧花机还是咱家的,他生意好了,只怕还会找咱们买更多。”
梁青娥摸摸小孙女的发包包,笑眯眯道:“就是乐宝说的这个理儿,咱们啊,亏不了。”
回家后,梁青娥打发林耀和乐宝去吃饭。
她则和林老虎挑着两台轧花机试了试,而后罩上旧床单破布,抬上了牛车,又把家里没脱籽的棉花装一兜,然后和林老虎赶去了镇上。
两台轧花机当着王掌柜的面一通测试,双方在梁青娥的提议下,又立了两份约定契书,至此,这三台轧花机,算是和王掌柜暂时交割清楚了。
从镇上回来,途经椿树庄村后时,二人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村子里大声吆喝。
听音色是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人,声音虽粗嘎,吐字却很清晰,吆喝的内容恰是来王氏弹花作坊弹棉花,能免费帮忙剥除棉籽。
听到是王掌柜的人在吆喝宣传,林老虎不自觉停下了牛车,不多会儿,妇人们此起彼伏的问询声就传了过来。
有人愿意打听探询,这是好事。
梁青娥放下心,林老虎脸上同样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二人回到家,草草吃过饭食,梁青娥同来家轧棉花的妇人们打过招呼,又叮嘱负责称重收钱的陈秋莲几句,和林老虎又去了二房所在的房舍。
林耀同四壮林辉还有乐宝,每人各拿着一个藤筐,正在把劈锯刨出的废木料刨花之类的往藤筐里拾掇。
见二人进来,林耀忙道:“阿奶,余下的这些轧花机,咱们都要卖给弹花作坊吗。”
梁青娥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先拉到附近镇上的弹花作坊看看。”
毕竟,不是哪一个弹花作坊的生意,都同王氏作坊一般门可罗雀。
王掌柜之所以决定买下轧花机,也是因为他把轧花机当成了作坊的救命稻草,能够让作坊一举翻身的指望。
两人又抬四台轧花机放到了牛车上,出发时,梁青娥又把轧花机,拿破布旧床单罩了个严严实实。
既暂且不打算让临仙镇其他人抢王氏作坊的风头,那这轧花机的出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出了临仙镇的范围,梁青娥便把轧花机上罩的旧布扯了下来,要是碰见有行人好奇询问,她也会不遗余力同人解释说明。
并顺带推销一波王氏作坊。
祖孙三人一路去了千灯镇,一番打听后,才晓得千灯镇竟足足有三家弹棉花的作坊。
打听清楚作坊所在后,三人便往最近的一家作坊行去。
这家作坊的东家据说姓涂,涂家的作坊生意还不错,里面有两个人背着弹弓,正绕着弹花床,一下下弹着棉花。
外面,还有七八个人正等候着弹棉花。
梁青娥观察了会儿,让林老虎在门口等着,她则带着林耀去找东家。
涂氏作坊的掌家人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精瘦老太太,模样瞧着很是精明。
梁青娥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和涂老太太说明来意。
涂老太太抬了抬眼皮,便开始问轧花机的价格。
待听说每台轧花机售价两百文后,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也太贵了,咱家作坊弹一斤棉花才一个铜子,你这轧花机两百个铜子一台,咱们一天就算白干了。”
梁青娥笑容不变:“东家换个思路想想,你家这作坊放上几台轧花机,一些来不及剥棉籽的人家瞅见,那还不是背着棉花就过来了,他们用你家作坊里的轧花机除棉籽,到弹棉花时,还能去别家作坊弹棉花不成。”
涂老太太有些心动,但轧花机的价格让她有些拿不准主意。
然后,她把大儿子叫了过来,和他说了这个事,让他来拿主意。
涂老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先看看这啥轧花机好不好用。
林耀听见,飞快往门口去,片刻后,便和林老虎抬着台轧花机走了进来。
涂老大见外面等候客人往这边探头探脑张望,想了想,便把轧花机的测试地放在了后院。
涂老太太自个家里就有没去籽的棉花,她装了些出来,递给了梁青娥。
梁青娥顺手拿了凳子,一边演示,一边解说。
待布兜里的两斤棉花全部轧完后,涂老大的眼睛里闪动着精光。
他看着老娘,沉声道:“娘,这机子能买,你想啊,咱镇上足足有三家弹棉花的作坊,别的两家都没有,只独独咱家有,那咱家还愁挣不回这机子钱吗……
且,咱们也可设置个规矩,比如,用这轧花机的人,每一刻钟收费一文钱啥的,当然,具体咋操作,咱们回头再商议。”
说着,他把目光看向梁青娥,笑着道:“这位婶子要是答应不把轧花机卖给其他两家作坊,我涂记作坊就购置五台。”
方才他们搬轧花机的时候,他出门看过了,牛车上只有四台轧花机而已。
而他张口就要五台,这么大的订单,足足值一两银子,只要这家人脑子清楚,定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