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盯着秦兰花手中扑腾的母鸡,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鸡是大毛妮二毛妮辛苦养大的下蛋鸡,你动它做什么。”
秦兰花满不在乎的拢了拢头发:“娘,表姥爷身子骨不好,咱们做晚辈的不得表示表示,再说了,大毛妮二毛妮养好几十只呢,杀一只不耽搁下蛋。”
她说着便拎着鸡往灶房走,准备拿刀给鸡抹脖子放血。
“站住。”
梁青娥轻喝一声,又怕住西厢房的冯敬听见争执多心。
遂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这鸡春上才养,肚子里没油水,炖出来清汤寡水没滋味,你把它还放回去,抓那只黑尾巴的老母鸡,那只养了三年多,油厚,比这只炖汤有营养。”
秦兰花撇着嘴正要反驳,就见婆婆厉目瞪向自个,她顿时不敢再吱声,拎着鸡,嘟嘟囔囔往后院换鸡。
说啥春上养的鸡没油水,这鸡毛油光水滑的,爪子也肥壮的不得了,每天一个鸡蛋下着,咋就没油水!
说到底还不是因着这鸡是大房那俩丫头片子养的,不舍得杀,想留着下蛋给那俩丫头攒嫁妆呗!
我呸!
心真是偏咯吱窝了。
郁愤之下,她走到鸡圈旁,扬起手,就要把母鸡狠狠掼向鸡圈。
母鸡受惊,扑腾着翅膀爪子乱抓,发出惊惶的咯咯叫声,在被扔出去的一瞬间,它的爪子一下勾住了秦兰花的发髻,整个鸡被重重丢进了鸡圈。
“哎吆。”
秦兰花捂着头皮,尖声惨叫,踉跄着两步才扶着篱笆圈站稳。
待她缓过劲去找那只抓她头发的母鸡时,就见圈里所有的母鸡们都长的差不多,哪里还找得到那只母鸡。
本着宁错打三十,绝不放过一个的恼火,她拿起竹竿,跳进鸡圈,对着母鸡们抬手就打。
一时间母鸡们咯咯咯的惊叫声不绝于耳,尘土和鸡毛漫天飞舞。
这是咋了,这架势哪是杀一只鸡,分明是要把一圈的鸡,都宰了的节奏啊。
梁青娥话说到一半,再坐不住,快步往后院奔去。
大陈氏也忙跑过去看究竟。
陈秋莲在灶房里,叮嘱林辉一句好好烧火,也火急火燎往后院赶去。
鸡圈里共三十多只鸡,除开那几只老母鸡,余下的三十只都是她俩闺女养的。
母鸡们这阵子才陆续开始下蛋,这鸡蛋还没卖呢,要是母鸡们被这婆娘都祸害了,可怎么好。
几人刚转出夹道,就见秦兰花头发蓬乱,衣裳上沾着草屑,正拿着根竹竿四下乱挥,鸡们受惊之下,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咯咯惨叫……
“你真是出息了,一个大老娘们,竟和一群甚事不知的母鸡干起来了。”
听见婆婆的厉喝,秦兰花顿时也来了气。
但婆婆脸色实在难看,她只得不甘愿丢下手里的竹竿,母鸡们瞅见竹竿扬起,以为是还要揍自己,顿时四下奔逃。
有两只鸡逃错了方向,冲着秦兰花面门飞了过来,她吓的惊叫一声,顿时往后退,不防踩中一泡鸡屎,脚下一滑,一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鸡圈里除了鸡啄食过的草屑,就是一泡泡鸡屎了,她倒地的瞬间,只觉两只手的位置软乎乎又黏腻。
一举起来,待瞧见是什么,难堪气恼之下,顿时就哭了。
梁青娥忍不住头疼,把人从鸡圈里骂出来,只好自己亲自抓鸡。
待把肥壮的老母鸡交给陈秋莲,交代她去宰杀拔毛炖汤,这才和大陈氏返回堂屋。
陈秋莲抓着老母鸡,仔细查看一圈鸡圈,见鸡们只是挨了顿打,没有伤亡后,方才放下心。
回到堂屋,梁青娥继续方才的话题。
“家里忙乱的很,也腾不出人手,我就想着,请你们帮忙把酒曲做出来,工钱就十个酒曲团子一文钱,你觉得咋样。”
大陈氏忙不迭点头,十个酒曲团子睁眼闭眼间就捏好了,她一会儿就能捏上一堆,满镇上都找不到这好事。
“不过,做酒曲需得把大米捣成粉,这个活得你们自个来。”
大陈氏继续点头,这个是当然,要是只捏十团子就能拿一文工钱,她哪有好意思接呢。
事情商定后,大陈氏就走了。
梁青娥出门看一眼屋檐下的草汁,想了想,往橘树上摘好大一捧老橘叶,然后放在石臼里,开始捶捣。
一直捣成糊糊状,她方才停手,接着又把橘叶糊扒拉出来,兑水搅合搅合,倒进盛放着草汁的两只木桶里。
老母鸡很快杀好,烫毛拔毛,开膛破肚,斩块下锅。
梁青娥凑近西厢房窗棂,就见冯敬已经醒了,正靠在炕柜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收回视线,又往橘树上摘一把橘叶,便开始着手煎药。
汤药煎好,控到碗里,拿蒲扇扇了扇,方端着碗敲响了西厢房屋门。
“进来。”
沙哑沧桑的嗓音落下后,梁青娥推门而入。
“老…表叔,该喝药了。”
“有劳。”冯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梁青娥拉一张竹凳,坐下炕沿边,斟酌片刻,开口道:“阿舒同家里几个小的玩的甚好,这会儿在屋后的橘林玩呢,表叔今儿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下地走走。”
听见重孙儿名字,冯敬苍老的面上柔和几分,他笑着道:“这药很有效验,我觉着比昨儿强上不少,身上也有力气了,也不咳了,还要多谢你费心。”
梁青娥摇头:“表叔昨儿已谢过我好多次了,抛开旧主这层身份,表叔也是我的长辈,晚辈照顾长辈,本是应当应分的事,表叔何必如此生分。”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现在对这位旧主的照顾,远不及她当年在冯家得到的恩惠。
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冯家于她有恩,如今她能回报一二,尽一尽自个的心力,简直是幸运。
梁青娥想问他对以后的打算,话在舌尖绕了绕,又不知如何开口。
静坐片刻后,叮嘱冯敬好生休息,她拿上空碗,就欲起身离开。
正这时,有清朗的读书声传进来。
“今儿学堂休沐吗。”冯敬侧耳倾听片刻,问道。
“还要过几天才休沐,这是我大孙子,小名叫大壮,因为一些事,暂且不去私塾了,准备几天后考镇上的致远书院,以后去那里读书。”
梁青娥简略把大壮的事儿说一遍,末了笑着道:“表叔静坐也无聊,一会儿我让大壮送几本书过来,也好解闷。”
冯敬眼睛一亮,点头颔首:“那就麻烦了。”
梁青娥出门,脚步一转就进了大壮所在的房间,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挑几本你批注过的书,送到西厢房,老人家也能看看解闷。”
“阿奶的表叔竟然识字。”大壮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