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鲁肃在搀扶下来到陆府门前,还未叩门,朱红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
陆骏快步迎出,亲自上前搀住鲁肃手臂。
“大都督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到正厅用茶。”
鲁肃面色苍白,摇头道:“不必麻烦,如今军情紧急,我不久还要继续动身,就在这儿说几句吧。”
望着他憔悴的面容,陆骏不禁叹息道:
“大都督为江东基业,拖着病体四处奔波,这份忠心实在令人感佩。”
他身后一个少年悄悄探出头来,又迅速缩了回去。
鲁肃目光敏锐捕捉到那个身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问道:
“这位可是令郎?”
陆骏连忙将少年拉到身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谦卑。
“正是犬子陆议,年方十二,让大都督见笑了。”
“原来是九江神童陆伯言?”
鲁肃仔细端详着少年清秀的面容,“早就听闻陆家出了个少年俊杰,过目不忘,胸有韬略,十二岁时便能如此,远胜当年的在下。”
陆骏连连摆手:“大都督过誉了。”
陆议从容不迫地躬身行礼,“晚辈不敢与大都督相提并论,大都督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鲁肃正要开口,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慌忙用袖口掩住嘴。
待平息后,雪白袖口已染上点点猩红。
陆骏见状神色一凛,郑重道:“大都督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陆家冲您的面子,必定遵令。”
鲁肃喘息稍定,目光骤然锐利,问道:“我听说……你们打算带着部曲另谋出路?”
陆骏面色顿时变得极不自然,支吾道:
“这个……如今处处战火,汉军势大难敌……陆某不过是想带着一家老小寻个安生去处。”
“安生去处?”鲁肃悲叹一声,随即又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
“在下完全理解陆家做派,只是……”
他强撑着站直身子,“我带着任务前来,还请陆家将军队、粮食留下。”
陆骏紧皱眉头,陆议突然开口道:
“父亲,江东六郡是我们根基所在,若是连我们都走了,将来又有什么地方能够幸免?”
鲁肃惊讶看向少年。
陆议向他深施一礼,语气认真道:
“陆家八千部曲,大都督尽可带走,至于粮草,只要陆家粮仓尚存一粟,绝不吝啬供给军需。”
鲁肃颤巍巍的要躬身还礼,被陆骏急忙扶住。
“大都督这是折煞陆家了!”
他虽心中疑惑儿子为何如此决断,却也不便当场质疑,只得顺着话头道:
“陆家与江东本是一体,自当同心协力。”
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也不好。
“陆公深明大义,肃代吴侯谢过。”
鲁肃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我打算上表吴侯,举荐陆公为抚军中郎将。”
陆骏眼睛一亮。
抚军中郎将乃是实权要职,若得此位,买卖倒是不亏。
他正要开口应承,不料陆议却抢先道:
“大都督美意,陆家心领,然家父身上旧伤时发,不宜担此重任,若蒙不弃,愿在谋一闲职,为大都督分忧即可。”
陆骏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看向儿子。
今日他的言行着实反常,先是主动献出兵马粮草,现在又推辞这等要职,实在令人费解。
鲁肃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少年,忽然点头应允道:
“既然如此,便请陆公子参赞军务。”
他还要再说什么,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数句。
鲁肃面色骤变,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可是前线战事有变?”陆骏敏锐察觉到异常。
鲁肃勉强稳住心神,拱手道:
“军情紧急,恕肃不能久留,方才所说兵马粮草……”
“大都督放心,我这就下令整军。”
陆骏当即唤来管家,“传令各营,即刻集结,听候大都督调遣!”
鲁肃感激拱手,在亲兵搀扶下匆匆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陆骏终于忍不住问道:
“议儿,你今日为何尽出妄言?”
……
鲁肃刚踏出陆府大门,便一把抓住候在门外的小兵,声音急切嘶哑的问道:
“你方才说吕将军领兵往庐江去了?”
“千真万确,”
小兵连忙回禀道:“吕都督带着五万精锐直奔庐江,说是要生擒诸葛亮。”
天啊。
鲁肃面色瞬间惨白如纸,连退两步靠在墙上,咬牙问道:“难道就无人劝阻吗?”
小兵苦涩的垂下头:“凌操将军多次苦谏,潘璋将军也极力反对,可吕都督一意孤行,说这是天赐良机……”
“天赐良机?”
鲁肃仰天长叹,痛心疾首的捶打着胸口,道:“诸葛亮算无遗策,连士元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会孤身闯入险地?这分明是请君入瓮的奸计啊!”
他不知道诸葛亮是否是真的出现,但不管出没出现,都是陷阱。
区别在于,出现的话,是诸葛亮设下的奸计。
没出现的话,是其他路汉军利用诸葛亮的名字,设下的计谋。
反正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小兵傻在原地。
鲁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李丰慌忙上前扶住他:“大都督,我这就去找郎中!”
“来不及了!”
鲁肃一把推开李丰,强撑着站直身子,“你速去传令,立即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军队,随我前去救援吕将军!”
李丰吃惊的瞪大眼睛,问道:“所有军队?可是大都督,我们哪来的人?更何况您的身体……”
“顾不了那么多!”
鲁肃厉声打断,“吕蒙不是只带走了一半人吗?还有刚到的陆家兵,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