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蝶。前阵子你借给我的诗集，我读完了。还给你。”阿格莱雅转过身，望着遐蝶。
“我还以为你最近抽不出时间阅读。”
“近来冗物颇多，我便尽快读完了。”
“有麻烦事，不是会读得更慢些吗?”遐蝶问道。
“人在自知时间所剩无多时，总能突破桎梏。问题层出不穷，反倒让我的阅读效率变得拔萃。”
“的确。我想起在树庭求学的时光，每逢考试，理应沉心复习的时候，平日无暇关照的杂物都会变得条理清晰起来。”
“是这个道理。记得你和白厄一样，都是智种学派”的门徒。那刻夏的考核，想来和他本人一样不讲道理吧?”阿格莱雅轻笑一声道。
“那刻夏老师教授的科目是.....炼金术入
门，还有神话史。平心而论，是学生最害怕的两门课程。”
“由一位渎神的‘大表演家”讲授历史，自然令人恐惧了。”
“回忆起来，时常有人冲上讲台与他理论，否定那些不敬神的观点。阿格莱雅大人，你和那刻夏老师的关系.....也一直如此吗?”
“他公然蔑视人们的信仰，质疑逐火使命的正当性，我与他的立场必定水火难容。你求学时，肯定也听说过他的外号?”
“....…穿着华服的大地兽’。”遐蝶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
“在我看来，这说法反而对大地兽不太友好。但除去令人难以忍受的自傲，我尊敬他作为学者的本色。为了内心恪守之物，他不惧与世界为敌，这需要决心。
“阿那克萨戈拉斯的人生就像一出讽刺剧。
他身为黄金裔，却拒绝聆听神谕；他不敬神明....”阿格莱雅停了下来。
遐蝶接过了她未竟的话语。
“.....神明却选择了他。”
“没错。瑟西斯选择了他。”
“你心有疑虑吗，蝶?金线颤动了，当下的气氛不像是漫无意义的闲谈。”
“我想知道，接下来，你对他有何安排?”
“他在盗火行者一役中立下了功劳，我愿意退让一步，给他时间找出剥离火种的方法。但如果那刻夏节外生枝，做出可能危害我等的决定....我绝不会吝惜极端手段。”
“果然如此..
“逐火是黄金裔的宿命。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具行尸，以其凌云的自尊.....相信阿那克萨戈拉斯会做出体面的选择。”
“但我希望，会有另一种可能。或许老师在自知时间所剩无多时，也能突破桎梏。”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理解，不妨换个时
间，细细讨论。但眼下，我们得先招待客人。”
……
“你来了。”
只见阿格莱雅转身，望向和迷迷一起走过来的星。
“这也意味着，你愿意接受欧洛尼斯的试炼?”
“还有点拿不定主意。”星回答道。
“也对，毕竟是这位圣兽突然的提议，但它和泰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容轻视。”
“归还火种本是黄金裔的职责。阁下鼎力相助，我实在感激不尽。”阿格莱雅郑重地说道，“但接受试炼的风险，也请你仔细掂量：成为半神意味着你将舍弃人的身份，接过欧洛尼斯的神权，只身背负翁法罗斯的岁月。”
“从此。你的命运将和我等交织在一起，再无分离的可能—-直至创世的终点。”
“你要劝我放弃吗?”星有些疑惑地问道。
“恰恰相反，论成神的资质，你是唯一能仰赖的人选。但正因如此，我更不想胁迫。拥有资质的黄金裔稀世难寻，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也只能放低标准。”阿格莱雅摇了摇头。
“城中仍有不少雅努萨波利斯的祭司，以及他们的后裔，若别无选择，我会在这些人中征集适格者。”
星有些无奈的开口：“说实在的，我在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考虑好。”
“至于试炼……不用担心。那位岁月之泰坦……虽然有些任性，但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奇怪的是，尽管传入耳朵的是“迷迷迷”的声音，但大家都无端地明白了迷迷的意思。
“神话都说欧洛尼斯抗拒凡人，可人家觉得，它只是有些胆小，就像一个……孩子？”
“你很熟悉那位泰坦？”阿格莱雅不由地问“真奇怪。人家也没有和它相处的经历，可是睁眼看到穹的那一刻，欧洛尼斯的记忆就已经在脑海里了。”
“....脱离了经历而独立存在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可以为迷迷作证。先前在重渊，我听见那位泰坦的低吟，它的话语中满是伤痛和埋怨.....但确实没有恶意。”遐蝶突然开口道。
……
“此前，我借给她一本诗集，是缇安大人转赠给我的。再往前回溯，是一位吟游诗人留给她的遗物。主人离世后，私人物品本该被清理。但缇安大人知道我喜欢读书，就送给了我。”
告别了阿格莱雅，星又和遐蝶聊了几句。“这本书..…..很特殊吗?”
“不。它平平无奇，绝不是什么孤本。是一部寓言诗：在遥远之地，有座名为“斯缇科西亚’的城邦。某天，一头被黑潮侵蚀的巨龙从天而降，如同‘死亡’本身。”
“巨龙吞下了城邦的公主，因此遭到勇士们的围剿。人们将恶龙击倒，却发现龙腹中的公主已然离世。悲伤的女王请来一位炼金术士，用龙的血肉复活了公主。可她却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化作另一头四处为恶的龙...繁荣的斯缇科西亚也因此覆灭。”
“好暖心的故事.....”
“啊?这....…哪里暖心啦...”迷迷惊讶地问道。
“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但遐蝶却一副认同的样子。
和遐蝶告别，星径直去了私人浴宫，在阳台上见到了白厄和穹还有丹恒三人。
“公民大会?”
“没错。”就在白厄想要回答丹恒和穹二人问题的时候，他一回头看到了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搭档也回来了。正好。这件事你们最好都知情。”
“什么好事?”
“好事?恐怕谈不上。”
“还记得先前盯梢我们的元老院么?他们似乎有新动作了。”丹恒利索地解答了星的疑问。
“跟你补充一下前情：元老院是由翁法罗斯的城邦代表们组成的权力机构。手握圣城的立法权，负责主持数年一度的公民大会。”作为科普君，白厄也发力了。
至少不是久远的泰坦的历史，野史学家还不至于在这里发力。
“这是奥赫玛最重要的社会活动，影响力之大，甚至能左右逐火之旅的动向。”
“原来不是阿格莱雅说了算？”星疑惑的问道。
“阿格莱雅也无法笼络所有人心，即便她拥有横跨千年的视野和智慧。”白厄解释道
“等一下，千年？”星惊讶地说道。
她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阿格莱雅确确实实地活了一千余年。
“活了一千年，难道不会有魔阴身吗？”
“我想，应该是因为金血吧，和长生种不同，黄金裔可不会有魔阴身。”丹恒说道。
“我倒是觉得，翁法罗斯的时间有很大的问题。”穹难得地开口道。
在接触的记忆星神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了翁法罗斯的时间流速可能和外界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个比例如何。
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成形。
不一样的时间流速、封闭的翁法罗斯、泰坦和黄金裔....
……
“.....下次回折纸大学，该让你重温一下考试长什么样了。”丹恒无情的说道。
“不要啊!我不想考试!!“星发出了哀嚎，“丹恒你也太冷酷无情了。我要控诉你!”
“如果有机会，神悟树庭也会很欢迎你来求学的。”白厄突然起了逗弄星的心思。
“如果没有考试我可以考虑一下。”星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方才慢吞吞地说道。
白厄他也有些怀念自己在树庭求学的时光了一—当然不是怀念考试。
他晃了晃头，继续说道：“每隔五至十年，元老院便会在黎明云崖举办公民大会。届时，代表们将针对重大议题进行投票。比如，以阿格莱亚为首的黄金裔是否有权治理圣城，以及...对泰坦的征伐是否应该继续?”
“听起来是一种平衡英雄与凡人的机制。”丹恒开口说道。
“没错。但问题在于，元老院中有不怀好意的极端分子。他们将公民大会视作制衡黄金裔的手段，想以此彻底控制逐火之旅。姑且称他们为’反对派’吧。”
白厄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过去百年召开的十余次大会上，支持反对派的声浪一直在暗中壮大。幸亏有阿格莱雅坐镇，逐火之旅才能延续至今。但下一届公民大会召开在即，这一次局势又有了新的变数...\"
“等一下，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元老院?”星像是一个好好学生那样举起了手，发问道，“听起来像是封建余孽。”
“因为元老院代表的普通人。”穹为她解答道，“阿格莱雅再怎么厉害，作为黄金裔的领袖，和普通人之间也有一种天然的隔阂。”
“再加上这里的人....呵。”他轻嗤一声，讥讽尽在不言中。
就算他看不惯阿格莱雅，也不相信所谓的神谕，毕竟当他们第1次来到这里时，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奥赫玛的有些人，都是一帮蠢货，以为自己在刻法勒的庇佑下，就能安然一生了。
一想到这个，他总能与真理医生感到共情。
“我有洁癖，见不得傻瓜、笨蛋、白痴，看见了就想死。”
……
“是那刻夏。”穹开口说道。
“果然，你也意识到了。”丹恒答道。
白厄也点了点头。
“我担心那刻夏老师会被元老院利用。”他皱着眉，看起来浑像是一只萨摩耶，“阿格莱雅一定会回收瑟希斯的火种，但老师如今的状态极其特殊，谁也不知道剥离火种可能产生的影响。”
“老师向来只关心自己的研究，肯定也想逃离金线的监视，保全自身。如果这时，反对派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丹恒眉头微蹙看向白厄，再次确认道：“你怀疑，他会背叛逐火之旅，倒戈向元老院？”
白厄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那刻夏老师从不相信所谓‘神谕’，自然也没有背叛一说。但他教导过许多黄金裔，那些人在奥赫玛势力中占据着重要位置，老师早已是奥赫玛重要的盟友。我实在不愿……眼睁睁看着同袍兵戈相向。”
丹恒微微点头：“个中缘由我理解了。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他语
白厄抬起头，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相信老师的为人，我打算向阿格莱雅求情，为他争取更多时间。届时，只要三位清楚我在争取什么，就是最大的帮助。”
丹恒说道：“明白了，感谢你的坦诚。”
他心中明白，白厄此举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老师，更是为了维护逐火之旅内部的团结与稳定。
他转头看向星，说道：“事情总是扎堆而至，你和迷迷还要应对欧洛尼斯的试炼，我也计划去一趟树庭，搜集‘天外之界’的线索。”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已经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了规划。
星这时将目光从丹恒身上移开，转头看向穹。
穹对星说道：“我留在此地，万一如果你出事的话，也好有个照应。”
穹接着说道：“而且这次公民大会，总让我产生一种不太友好的回忆。”
星白了他一眼，调侃道：“你确定不会表演一次天地同寿？”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穹的“冲动”早有领教。
穹沉默了，好吧，他默认了。
随后，穹又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说道：“相信自己，你潜力无限，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做到。”
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个地狱笑话一点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