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晓对方身份,此刻便上前两步,对那马车道:“我乃林默,晴天城城主,不知车里是何方贵客?”
就在林默这话音刚落之际,只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道带着几分尖酸的冷哼。
“哼。
“你就是那个林默?”
“小小一个城主,竟然敢让咱家等这么久……你好大的官威呀!!”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颇为不悦,甚至还有些颐指气使、兴师问罪的味道。
就连林默都是一愣。
已经好久,都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
“切!”
这时宁师师却不屑一顾,压低声音小声嘀咕起来:“还以为来了哪路神仙,原来是个死太监?!”
这话顿时让林默有些想笑。
随后他也压低声音,用只有宁师师听见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是太监?你见过?”
“这还用说?”
宁师师语气得意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城里的戏台子,天天唱戏,那戏里的太监也都是这样捏着嗓子说话的。”
“我一听就知道!”
闻言。
林默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时,那马车里不爽的声音再度传来:“林城主,你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莫非是在说咱家的坏话?!”
林默心里暗想着——
你猜的倒还挺准。
不过眼下还不知对方身份,林默当然不会得罪对方。
此刻他不卑不亢,正色回答道:“贵人误会了,我只是在训斥手下,是他们不知礼数,没有及早通报,才让贵人在此等候这么久。
“真是不成体统!”
说到这里。林默又话锋一转:“不过,还不知阁下是……”
话音一落。
只见马车两旁的黑衣侍卫纷纷上前一步,以一副弯腰恭敬的姿态将那马车的车帘掀了开来。
下一刻。
只见一名老者,从那马车车厢里探身而出。
此人身穿一袭花纹精致的紫色长袍,手持一柄碧玉拂尘,头发已经花白,显然年岁不小,但脸上却又净面无须,皮肤白净,竟一时让人猜不准他的年龄。
而此人长相从面相学来说,也明显透着几分尖酸刻薄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倨傲的气息。
此刻脸色阴沉。
显然,因为久等,让他颇为不悦。
这时,一旁的黑衣随从语气嚣张地呵斥道:“林城主,你可看清楚了——这位可是陆公公,咱们南牧州宫里的大总管,州主面前的大红人!”
“你还快快行礼?!”
林默挑了挑眉。
他从未去过南牧州王宫,更从未与那宫里的人有过任何接触,自然也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太监。
不过……
正如宁师师说的,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
就算他对南牧州王宫的事儿再一无所知,也知道眼前这位陆公公,他的身份既是大内总管,倒也的确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毕竟,他可是州主的身边人。
出于礼节,林默也并未怠慢,向那老太监拱了拱手,面带微笑道:“原来是陆公公,久仰久仰!”
“我可早就听说过你是州主身边的大红人,就连那满朝文武都要敬您三分薄面,幸会幸会!”
这话一出,立刻让陆公公脸色缓和了不少。
显然,他身为南牧州的大内总管,又是州主身边的红人,平日里没少受这样的恭维,也显然很享受类似的奉承。
只听他有些拿腔拿调地道:“林城主,倒也不用客气了,咱家此次来你这晴天城,那是有一件机密要事向你通报。”
“这次事关重大,但这还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默秒懂。
而且眼下他也很好奇,这陆公公口中的机密要事到底是什么,才让他这大内总管一路舟车劳顿,跑到这晴天城来找自己。
“既然如此,还请陆总管移步大堂!”
“请!”
“嗯。”
陆公公轻哼一声,挥了挥手中拂尘,骄傲地扬起下巴。
像一只骄傲公鸡般,步入城主府。
林默正要跟上去。
可身旁的宁师师却忽然悄咪咪拉了拉他的手,压低声音抱怨起来:“喂,这老太监趾高气昂的,看了就让人生气。”
“刚才,你为什么还要那样拍他马屁?”
“哎!”
林默则压低声音,开玩笑般道:“人家怎么说也是大内总管啊,虽然没有实权,好歹也是州主身边的大红人,拍他马屁难道不应该吗?”
“切!”
宁师师却撇了撇小嘴,一脸的不屑一顾:“什么大红人,不就是个死太监吗?阴阳怪气的,看着就讨厌!”
“再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臭林默,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是不是去了一趟未央城就学坏了?”
面对宁师师的抱怨,林默倒是波澜不惊,反而笑道:“这不就得了?你也知道它是个太监,那还和他计较什么呢?”
“随他去吧,再说他不是还说有机密要事和我们说吗?”
“走,看看什么事去!”
宁师师则轻哼了一声,嘟着小嘴道:“哼,就你道理多……算了算了!”
很快。
在林默的带领下,陆公公被请进了城主府的大堂。
而他也不客气,仗着自己的身份,大刺刺地来到高堂最上方的位置坐下了。
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这城主府的主人。
林默倒也不在乎。
来者是客,该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随后他转头给宁师师使了个眼色:“师师,去给陆公公上茶。”
“……哼!”
宁师师本就生性骄傲,平日里也最是看不惯陆公公这种仗势自傲的人。
虽然很不情愿,可她还是听话去了。
没一会儿。
宁师师便端着两盏茶回来了。
其中一杯,被她放在了陆公公面前,脸上都不见个笑。
另一杯则递给了林默。
只是在林默伸手接茶时,便见到宁师师那带着几分情绪的小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
哼!
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死太监,你还让我给他奉茶?!
对这小妞的不满,林默只是笑笑。
许是一路从王城而来,舟车劳顿,口干舌燥。
这陆公公端起那盏茶后,着急忙慌就往嘴里喝,可这一口下去,就像是被马蜂把嘴巴给蜇了一样,当场就一口喷出来。
表情痛苦,抓耳挠腮!
“噗——”
“哎呦,嘴……我的嘴……”
“呦?”
林默赶紧放下茶盏,随后关心地问了一句:“陆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你……你说呢!!”
陆公公勃然大怒,气怒之下,挥手就把那盏茶打翻在地,溅了一地碎片。
只见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个劲儿盯在旁边的宁师师身上,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
“大胆!”
“你这个死丫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么烫的茶你难不成是想烫死咱家吗?!”
“怎么办事的!!”
“什么?!”
宁师师本来就看着老太监不顺眼,此刻又被劈头盖脸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顿时也让她来了小脾气。
只见她双手掐腰,立刻回怼道:“你嚷嚷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喝口茶,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喝吗?”
“谁让你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烫了也活该!!”
“你!!”
陆公公被烫了个满嘴泡,本就火大,一听宁师师还敢和自己顶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发飙。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林城主,你这城主府的侍女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敢跟咱家顶嘴!”
“这……这分明是个一点儿礼数都没有的野丫头!”
“你到底是怎么调教的?!”
他这话,明显是在向林默兴师问罪。
可林默还没开口,宁师师又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牙尖嘴利,当场回怼了回去:“侍女?你……你说谁是侍女?!”
“你这一对招子要是没用,就干脆抠出来当鱼泡给踩了!”
“你这个死太……”
“——咳咳!!”
气恼之下,宁师师心直口快,险些把那三个忌讳的字给骂了出来。
好在关键时刻林默眼疾手快,干咳两声,一把拉住了宁师师,随后压低声音道:“师师,别说了!”
“可是!”
宁师师显然余怒未消,指着陆公公一脸委屈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他……他居然骂我是侍女?!”
“他瞧不起谁呢!!”
“呵呵。”
林默尴尬一笑,回头对陆公公道:“公公,真是不好意思,但你有所不知,这位并非是侍女,而是我的妻子。”
“她叫宁师师!”
“哼!”
宁师师也双手掐腰,气哄哄地瞪着陆公公:“听到了吧?我可是林城主的正式妻子,不是什么小侍女!”
“这……”
这话一出,顿时让陆公公的脸色僵了一下。
刚才他见这小女子一直跟在林城主身后,理所当然以为就是个侍女而已。
可没想到……误会了?
他向来重视规矩礼数,可眼下他也无形之中得罪了这位林城主的夫人,多少也算是有点儿理亏。
于是陆公公也不好再借题发挥,只能压下心头怒火。
随后,阴阳怪气地冷哼起来。
“林城主,你这夫人还真是了不得呀,今日敢如此唐突咱家,这若是在宫里,那可就是大罪过!”
“咱家,绝不放过!”
“不过……咱家也听闻过你林城主的威名,对你,咱家还是欣赏的。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算了吧!!”
见到陆公公想要息事宁人,将此事翻篇,宁师师反而不干了。
她上前一步,正要在多怼。
“你说算了就算了,那我还……”
“师师。”
林默真怕这小妞一会儿小辣椒脾气上来,把这老太监揍一顿。
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算了。既然登门就是客人,也没必要得理不饶人了,你到一边去吧。”
“哼,那好吧,我这是给你面子,否则我一定打得这老太监满地找牙。”
宁师师冷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站在林默身后。
此刻。
大堂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这尴尬,林默让下人为陆公公换上了一盏温茶,这时才问道:“听闻陆公公深居宫中,极少外出,此番不远千里来我这晴天城,想来必有要事。”
“不知……”
闻言。
陆公公放下了茶盏。
只见他左右警惕地看了一番,确认再无他人在场,这才道出一句惊天之言——
“林城主,事到如今咱家也不瞒你,我之所以到你这晴天城来,是为了传州主大人的命令!!”
“州主?!”
听到这两个字,宁师师顿时露出惊讶脸色。
就连林默都精神一震,心中诧异。
州主是什么人?
那可是这整个南牧州的主人,手握无上权柄,麾下疆土万里,是天命所受的帝王!
强如铁衣王、魁南王、昔日战北王等列土分封的王侯,也不过都是那位州主大人的朝下之臣。
可林默如今所管辖的晴天城,不过只是边境小小一个地区,比起南牧州的广袤疆土,九牛一毛而已。
按理说,这辈子都不会和州主有什么交集。
可没想到,此番那位州主竟然让麾下最信任的陆公公,不远千里来这小小的晴天城传达命令。
到底是什么命令?
而宁师师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大,她也老老实实地乖乖站在林默身后,竖起耳朵听着,再也不敢多发一言。
陆公公忽然问道:“林城主,你应该知道北蛮州吧?”
北蛮州。
林默当然知道。
他虽然来这云界也不过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对很多局势也都没有过多关心,可他知道,就在南牧州的北边有一个与之相邻的邻居——
那就是北蛮州。
据说那里冰封千里,土地贫瘠,但畜牧业极其发达。
而林默如今所执掌的晴天城边境外,正是北蛮州的领土,两州之间,不过只隔着一片滴水成冰的荒芜冰原罢了。
据悉,南牧州与北蛮州千百年来摩擦不断,战乱纷争。
打了歇,歇了打,一直就没个消停。
可似乎三年前南牧州与北蛮州经过一次和谈后,宣布了双方停战,两个州也才迎来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因为三年前双方签了停战协议,因此双方的商人也互有往来。
林默也曾在晴天城中见过一些北蛮国的商人。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北蛮国人往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脾气豪迈,但往往行事却又极其冲动。
有时喝多了,甚至会在晴天城的酒馆中,与当地人大打出手。
因此百姓大多对那北蛮州的人,私底下起了个蔑称——
北蛮子。
不过……
林默有些疑惑,不知这陆公公为何突然提起北蛮州这个老邻居?
林默试探问:“陆公公,莫非……两州又要打仗了?”
这只是他的猜测。
可陆公公并未明说,反而有些故作神秘道:“林城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眼下也没到那个局面上。”
“咱家要告诉你的则是另一件大事,比天还大的大事!”
“你听着——”
“咱家奉州主之命,特来向你林城主传达一道命令,两日之后,会有一支商队自北蛮州而来,一辆马车,还带着十几名随从。”
“而林城主你的任务,就是前往晴天城边境,与北蛮州领土中央交界处的冰原等待接应,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丢上性命,也务必要确保那商队中马车里的那位,平平安安踏上南牧州的土地!!!”
“哦?”
林默挑了挑眉。
既然两州并不是要打仗,那以如今两州的边境协定,只要是手续齐全,所有的商队都有资格通过边境,去彼此的领地做贸易。
这很容易。
可为何……如今要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去保护区区一个小商队呢?如果是正常的商队,会有什么麻烦吗?
这显然不合常理。
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支商队,绝不普通,甚至还有更大的来头和秘密。
尤其方才,陆公公让他着重保护的那商队中乘坐马车之人。
对方身份,铁定更不一般。
为了搞清心中的疑惑,林默接着问道:“陆公公,你要我不惜一切保护的那人,究竟是谁?”
“不可说。”
陆公公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透露:“这是机密。”
林默又问:“是男是女?”
“这也是机密!林城主,你问题太多了!”陆公公又摇头,语气不满,而且连对方的性别都不肯透露。
什么都问不出来,林默便一无所知。
但他更断定——
这陆公公带来的这次任务,绝对非同一般。
“喂,哪有这样的?”
宁师师却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嘀咕道:“既然你让我们去保护那人,可却又什么都不说,甚至连性别都不透露。”
“到时我们怎么知道要保护哪个,万一给怠慢了呢?”
“哼!”
陆公公却冷哼一声道:“林城主,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次任务乃是头号机密!实话告诉你,如今知道此事的就只有你一人!”
“就连这一路,咱家都是隐藏身份,秘密前来。”
“不该问的,别问。”
“总之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要格外关照那辆马车里的人,绝对不能让其有半点闪失。否则……”
“到时哪怕是丢了一根头发,州主也必定勃然大怒,要了你林城主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