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力度？掌控欲？
或许是铸炉，祂最喜欢亲自擢升中意的创作者或者创造主；或许是血杯，祂在那片湿热之地赐下繁多赠礼，猩红联邦的国境内，就连降雨都有可能包含微量的贤者之石......
没等罗曼回答，弗拉基米尔自顾自说道：“是坟茔和燃烧者。有趣吗？只能说，不愧是老师和学生呐。”
“教国，你们很快会见识到，那里和北地有不少相似之处......我就不破坏你们的惊喜了。至于北地......要知道，坟茔从头到尾都具备对北地之梦的绝对掌控权。”
博德脱口而出：“怎么会......”
反倒是辛德哈特若有所思地拉了拉博德，让他按下性子。
弗拉基米尔完全没有在意被打断，只是继续说着：“原本柱神的规划里，整个北地之梦，乃至整片北地，都是一个代价。一个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但不可不付出的代价。使者的到来是柱神的默许，使者的计划都在柱神的视线之下。说到底，一切都发生在‘雪落冰结之地’，那么坟茔知晓；涉及‘异质欲望’，血杯了然；自诩‘秘密’，丝绒收藏。”
“一切都被纳入更大的规划。使者呼唤终焉再次降临，蠕虫和柱神们以北地之梦为战场再度争斗一番。”
“面相一尊，长梦一轮，北地一隅，最有潜力的神血后裔一到两个，柱神权柄四到五个，其它代价更是不可计数......”
“只为了确保这一重历史的下一次蠕虫大战的胜利。”
弗拉基米尔猛然转头，和罗曼贴得极近，两只白狼几乎是脸贴脸对视着，后方并非当事人的众人都能感受到，老狼苍老的身躯内爆发出了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这位自终寒被擢升的北境，一字一顿说道：“然而，吾神，心软了。”
“险些酿成大祸。上述所有代价加在一起，也不能挽回‘一柱倾颓’对瓦罗瑞亚带来的损失！”
“但是结果是好的。”罗曼声音虽然轻，但语气是反驳，坚定无比。
弗拉基米尔笑了笑，话语间全无笑意：“是的，一切代价都没用上，北地之梦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存。但，你，罗曼，和吾神一样。终寒的家训之一便是【心如坚冰，行如磬石】，你同样心软了！”
博德上前一步，盯着老狼吓人的脸色正要开口，对方却突然变得温和：“博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你们......”
拐杖被松开，象征终寒家族最高权力的拐杖“啪嗒”落地，如同山野的枯枝。老人就这么张开双臂，将罗曼、将博德、将所有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虚虚拥抱在怀中。
“你们还不用这么着急踏入这个领域。你们......是我们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
“......祖父我险些以为要彻底失去你了......”
“北地之梦内的生灵本就虚妄。朝生暮死也不过幻梦一场。”
“铭记道途的诸使徒早已做好准备，其余道途的柱神也已提前切割出权柄。”
“我也做好施展【神降术】、提前归寂的准备。”
“而你们每个人都应该在将来有更大的作为。”
博德反而放松下来，慢慢上前，和罗曼站在一起。
辛德哈特想了想，同样上前，他们站在一处。
拉贝林和格瑞斯对视了几眼，同样往前迈步。
年轻的白狼晃了晃脑袋，不自觉地挺直了摇杆，嘴里却说：“这是我们家内部的说教，你们没必要......”
“你也说了，‘你们家’。”博德戳了戳狼的胸口，“不得算我一个？”
拉贝林一拍脑门：“就是啊！......格瑞斯，我们掺和什么，我是恶魔啊！咱们不是一路人......”结果被猫猫一巴掌降服。
罗曼在长辈带来的巨大压力下缓了缓，慢慢开口：“柱神......”
接下来年轻白狼要说的毫无疑问是僭越之词，甚至有亵渎的嫌疑，显然是和博德相处久了导致的......
“柱神......”年轻的白狼和自己的长辈对视，“柱神，也会出错啊。”
“他们没能算到北地之梦里，凡人们的努力，那些灿烂的辉光就连蠕虫的阴影也要被阻遏片刻；他们没能算到就连并非北地人的那些兽人，也愿意为只有一面之缘或者杯酒之交、甚至素不相识的人们伸出援手；没能料到自己麾下的星星会背着自己前来援助；没能想到就连深渊也为众生歌；更没有算到......”
他拨弄了一下金毛大狗的耳朵。
“奇迹站在我们这边。”
“于是，我们迎来了做梦都想不到的，更璀璨的未来。”
北地之梦析出完成，亮晶晶的碎屑消散一空，今日北地居然没有落雪，晴朗的天空倒映在重归冰层的永冻湖湖面，折射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那光芒简直让弗拉基米尔感到刺目。
老狼气势一泻，喃喃念叨着：“年轻人啊，算了。不服老不行......”
接着又大吼道：“罗曼！拐杖会自己跑到我手里吗？”
罗曼点头哈腰，笑嘻嘻地搀扶着弗拉基米尔，后者接过拐杖后就甩开了罗曼的手，一脚直踹，让这个屁股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臭小子迅速有多远滚多远。老狼自己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后面，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人们吵吵闹闹地往凛冬堡走去。
“您觉得怎么样？”弗拉基米尔突然出声发问。
“年轻人嘛，就是要这样朝气蓬勃才让人看着欢喜呐！”
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白雪不知何时揣着手，站在了弗拉基米尔的身边，一起望着年轻人们渐行渐远。男人的头发和裘衣都已化作雪一般的白色，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而且眼里的神色，非常满意。
这位柱神化身盯着其中金灿灿的背影看了好久，又补了一句。
“我和那轮太阳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他们需要踏出新路。况且，为年轻人的意气找补，不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人的职责？......要是他们再努力努力，没准我可以提前退休咯。”
弗拉基米尔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教宗的耳朵需要选择性失聪，作为坟茔这位常年梦呓【狼言】的神明的教宗，尤其要精于此道。
正好柱神投下了目光，弗拉基米尔也有事情想问：“吾神啊，这些小子......都是神裔、神侍又或者有飞升之姿的，他们关系这么好，是否有些......”
......在星界的“大人物”们看来，是否会有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之嫌疑？
男人理了理衣服，语气幽微：“呵呵......密特拉回归居屋席位在即，我们也不需要再压抑自己了。道途之间本来就会有争端的......我看他们这样挺好，小孩子闹闹，由我们看着呢。”
密特拉在第一拂晓到第二拂晓期间的关系网非常骇人，简直是蠕虫的反面。所有司辰都会给【点灯人】一个面子。直到点灯人以身作火种，点燃最亮的灯盏后，神们失去了挚友和所爱，祂们最大限度地克制彼此之间的冲突，或许正是希望密特拉可能归来的那一日，不至于看见自己的心血沦为满地狼藉。
既然这位最佳调停人和众神共友回归在即，那么，道途之争也可以重启。时代需要进步，概念需要演进，星界停滞太久了。
弗拉基米尔陷入沉思......父神和燃烧者看似针锋相对互相钳制，实则关系极好；密特拉也是明目张胆的偏向，呃，不好说；感觉，博德在“自己人”这一边的话，好像，好像，这一轮道途之争......可以躺赢？
反正罗曼是幼子！辛德哈特也是二王子！这步大棋真是......妙手。
父神太胡闹了，这和猩红联邦那个名为菲列恩的小公爵，用下半身开疆拓土，有啥区别？
算了，伟大者们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这时，白雪一拍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事，接着男人双手合拢，作喇叭状，往前方喊话，却没有声音传出。
先有坟茔开口，则此后再无余响。
罗曼走到一半，侧耳倾听：“柱神在和我说话，唔......还是用的死语......我翻译一下......”
“......问问，博德，密特拉可能会跑到那里去......别让狮子......听见？”
一个突兀出现的雪球砸中了罗曼的后脑勺，避无可避，难以察觉，对于一位具有寒霜权能的终寒神血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博德想起前不久才通过学校论坛看到的广告词——“神奇的人际关系纺织机会将家里有矛盾的家人们融为一体，快来时轴教会购买吧！教国外也包邮，详情请咨询......”
“教国。”
博德肯定道。
辛德哈特点点头，神色肃穆地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罗曼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不能让狮子听见，不过......
老一辈的事情嘛，既然坟茔和燃烧者得罪谁都不太好，还是得罪目前“最菜”的密特拉吧。
没准密特拉也是故意透露自己行踪的呢？从博德这条狗的身上看，密特拉的玩性只会更重。
“老头子们啊老头子们。”
博德他们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然后五个家伙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又嘿嘿嘿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