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安院。
谢老夫人仍在病中,得知秦九微产下的是个女儿时,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真的是个女儿?”
张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的,老夫人。少夫人母女平安。”
谢老夫人没有再说话。
她并非不喜欢孙女,只是心里难免失望。
自从谢思源去世后,他们谢家就没有嫡孙了!
本想着这一胎能再得一个儿子,传宗接代更稳当些……
她叹了一口气,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砚礼的骨血,好好养着吧。”
谢侯爷听闻此事后,也略显沉默。
两位长辈都很失望。
但,无人在意他们。
清澜院内。
秦九微刚刚产后不久,尚在调养。
谢砚礼日夜守在榻前,寸步不离,照料得无微不至。
几个孩子也围着襁褓里的小人儿转个不停。
谢蕴出生第二天的傍晚。
屋内炭炉暖香悠悠,秦九微倚在榻上歇息。
谢蕴已被乳母哄睡,安稳地躺在小榻上,脸颊软嫩,呼吸轻柔。
这时,一名侍从匆匆进来,“世子爷,方才门房来报,说有一位僧人打扮的人,在侯府门口停了一刻钟。”
“他什么也没说,只递了一个木盒,便离开了。”
谢砚礼眉心一动,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他接过那只巴掌大的乌木盒,沉甸甸的,雕着莲纹。
盒中静静躺着一块小巧温润的玉牌,通体莹白,温泽如脂。
正面刻着一整圈细密的经文。
背后只镌刻着一个极小的“蕴”字。
玉牌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穿着,隐约还透着一丝檀香味道。
谢砚礼认出,这出自静心寺。
而送来之人,不用多说,定然是高祈渊。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柔和下来。
走到小榻旁,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儿,柔声道:“这是祖父给你送的。”
他蹲下身,轻轻将那红线缠绕到谢蕴细嫩的手腕上。
动作极轻,生怕惊醒了她。
玉牌戴上,凉意贴在婴儿腕间,谢蕴此时突然睁开了眼。
扭了扭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忽然咧嘴笑了。
看样子,她很喜欢这个小玉牌。
谢砚礼心口一动,眼神温软如水,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
孩子长得很快。
百岁宴眨眼便至。
那日,侯府张灯结彩,自清晨起便宾客香车络绎不绝。
红缎高悬、金绸为帘,清澜院前后布满缤纷春花与绣球彩带,连屋檐下都挂了吉祥的百子挂饰与五彩绸缎,透着喜庆与贵气。
谢砚礼遍邀京中权贵,朝中重臣几乎无一缺席。
正午前,高云枝也带着高宛枝驾车入府。
高宛枝已经四岁了,穿着一身绣缠枝牡丹的小裙袄,头戴金铃步摇。
站在母亲身边,眉目间几分娇憨又几分端方。
秦九微亲自到前厅相迎,见到她们,面露笑意。
高云枝今日身着石榴红团凤织锦袍,“你喜得千金,我怎会不来?不止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
她身后侍婢呈上锦盒十余件,皆是上等贵物。
和田羊脂白玉镯、宫中御制的小凤冠、还有一套绣工精巧的满月金锁、护身玉环与赤金腰铃。
全是为谢蕴精心备下的贺礼,旁人见了都忍不住低声惊叹。
“这可太贵重了。”秦九微轻声道,转头看了看怀中软绵绵的小女儿,“蕴儿有福。”
谢蕴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名字,轻轻扭了扭身子,探出头来。
目光和高宛枝对视,眼中蕴起笑意。
高宛枝也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
百岁宴,最重要的便是抓周。
清澜院早早张罗得妥妥当当,厅内铺着锦垫与软毯,案几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抓周物件。
算盘、银锭、书简、笔墨、药典、玉佩、小镜、小锣鼓……一应俱全,几乎代表了世间所有行当与寄望。
谢砚礼一身常服,坐在正位。
秦九微抱着谢蕴坐在软榻上。
一旁谢景、谢惊春、谢珏早已按捺不住围在案前。
“我猜妹妹会抓书。”谢景淡淡开口。
“她会抓银锭!”谢惊春一副笃定模样,“妹妹这么漂亮,将来肯定是掌家做主的。”
“不会的!”谢珏两眼亮晶晶,“她一定会抓糖人……不对,这里没有糖人,那抓铃铛!”
众人听得笑作一团。
秦九微低头轻声逗着谢蕴,小姑娘已一岁,眉眼初成,额前几缕软发垂下。
小脸白嫩嫩的,穿着一身新制的小绣衣。
袖口滚着细金线,一双眼睛乌黑澄亮,咿呀作声地对着案几指指点点。
终于,仪礼开始。
众人退开一步,鼓声轻响,乳母将谢蕴轻轻放到软毯中央。
她一落地,晃了晃身子,便坐稳了。
小手先是朝四处比划了一圈,看得出来对这些东西很好奇。
谢砚礼和秦九微也凝神地看着她。
他们也想知道,谢蕴会对什么感兴趣。
只见谢蕴爬了一小步,忽地眼睛一亮,小手猛地往前一扑。
众人立刻屏息。
下一刻,她竟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一把小木剑!
那木剑原来只是为了装点,本是放在最边角处的。
可她却像认定了似的,一把攥住,还兴致勃勃地挥了挥。
软绵的小胳膊拎着小剑,在空中晃啊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