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会来到笠原的本丸,是因为在虚空里顶着超大型虚空乱流,去找你的光世的路上,”裹着鬼丸国纲那件军服,缩在墙角里的鹤丸国永,露出了十分有九分难绷,还有一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认错了对你发出呼唤的人?”
鬼丸国纲点了点头,像是压根没察觉到鹤丸国永那份踩在崩溃边缘的情绪一样,对鹤丸国永的说法予以肯定,“是这样没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是这样没错?!那是虚空和超大型虚空乱流!”一只原本被折磨得有点抑郁的鹤,在鬼丸国纲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的态度中绷不住炸了毛。
“虚空那地方压根就不是刀剑男士和人类能无防护待的好吗!不然为什么时政会研发时空转换器这种东西!”
作为鹤丸国永中少有的,在研发部工作过——指比起同振,性格要更沉稳一点,且在制作咒术道具上有很高天赋——的个体,虽然因为选择退休进兑换所而被洗掉了关键技术和知识的记忆,但对虚空的了解没被清理的鹤丸国永,对着鬼丸国纲尖锐爆鸣。
“这还不是因为本丸本身是半独立在主世界外的小世界,所以在从本丸抵达去被时政从原本时间线内截出的异常部分,也就是所谓的合战场、异去之类的地方出阵以及远征的时候,还有从本丸抵达建立在总部枢纽世界的万屋的时候,都会无可避免的会经过虚空。”
那对瞪圆了的金色眼瞳,和鹤丸国永那头仿佛炸毛一般支棱起来的头发一起,往这振不久前还死气沉沉的太刀身上,硬生生添了几分鲜活气——虽然看反应,鹤丸国永如今的鲜活,恐怕更多的,是被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鬼丸国纲给气得。
“但人类也好,刀剑男士也罢,都做不到无防护的在虚空中移动,所以才开发了时空转换器和本丸内作为定位的配套传送阵,来保证人类和刀剑男士在虚空中移动的安全性,但即便如此!如果不小心碰到虚空乱流的话,还是会有迷失的风险——”
“——结果你说你是在顶着超大型虚空乱流,在虚空里顺着你的光世的呼唤去找人的时候,因为认错了发出呼唤的大典太光世,所以才错误来到了笠原本丸?!”
“而且还是在带着一个直播球,和一个本体不知道碎成多少片,只剩下目前手中只剩一点的残片,寄托着甚至于无法实体化的部分灵体的道誉一文字的情况下?!你是不是觉得鹤是什么没脑子很好骗的家伙!”
鹤丸国永几乎要被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他当初在研发部就职经历的说法,给气得从窝在墙角里的姿势跳起来了。
但也只是几乎,毕竟鹤丸国永的手脚都使不上力,所以就算再怎么觉得鬼丸国纲在讲些压根就是天方夜谭的东西,他也最多只能用那双逐渐有了点鲜活气的眼睛瞪过去,以此表达自己对鬼丸国纲那怎么听都像是没一句实话的言论的不满。
然而坐在鹤丸国永附近的乱藤四郎,以及被光世隔开了和鬼丸国纲接触可能的大典太,却都在莫名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向鹤丸国永投去了某种,令鹤丸国永直觉不妙的,将会颠覆他的认知的视线。
“……那个,鹤老爷……有没有一种可能,”乱藤四郎的表情介于尴尬和不忍之间,甚至还有些微妙的,称得上同情的部分,“这件事是真的呢?”
?乱小子你在说什么东西呢?说话之前姑且要注意一下基本逻辑吧?我都已经说了虚空那种地方不可能——
“……是真的,当时,我、乱、还有三日月和数珠丸,以及岩融一起,见证了鬼丸从……从那个,笠原还没来得及用灵力启动,但是却亮起辉光的召唤阵里,撕开空间,抵达本丸的场景。”
大典太的发言,给了难以置信的鹤丸国永最后一击,于是这位曾在时之政府瀛洲分部的研发部工作过的刀剑付丧神,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了僵直,而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逐渐转变成了大致可以被描述为道心破碎、三观尽毁的模样。
“?所以为什么这个表情?虚空其实还好吧?虽然有一定的侵蚀性和同化性,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鬼丸国纲对鹤丸国永这个表现很难理解,于是用十分有九分茫然在的表情看了过去,甚至因着那只略微睁圆了些的眼,而透出些无辜来,“怎么让你说的好像触之必死似的?”
鹤丸国永原本只是有些崩溃的表情,随着鬼丸国纲的言语,而开始逐渐扭曲,他完全想不明白,眼前这家伙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搁这儿装模作样搞自己的血压,但他知道,要是再听鬼丸国纲顶着这张看上去甚至很无辜的脸继续说下去,他高低得被鬼丸国纲搞得爆血管。
“……就当看在、看在鹤之前给你的那几个蛋月烧的份上,”鹤丸国永的声音发颤,整个刃也呈现出一种异常虚弱的姿态,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一样,“鬼丸……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说说笠原那个狗东西的现状好了……”
“啊?哦,笠原的话,现在还没死呢。”鬼丸国纲不明所以,但是眼看鹤丸国永的状态开始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他还是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提起了走之前刚被炮制完一轮,被他丢给岩融、三日月宗近还有数珠丸恒次处理的笠原。
“如果想报复回来的话,之后去找三日月他们就可以了,唔,虽然生命力有所波动,但是之前留下的咒文还是蛮有用的,那家伙现在的状态,离死还早着呢。”
鬼丸国纲略微感应了一下,然后得出了结论,“或者你想现在去找那家伙算账?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的腿脚看起来……好像不太支持你这么做。”
“鹤当然清楚鹤自己是什么情况……实际上鹤也没想过这种事,毕竟说到底,鹤其实已经是个废刃了。”
鹤丸国永自嘲一样的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和正常情况下,能够通过手入治疗的伤势不同,无论是腿脚还是手腕,在最初被笠原断掉肌腱的时候,鹤的身上就已经被埋下了咒术。”
“倘若是最初的时候,说不定还有拯救的可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咒术已经和这具躯壳本身的血肉以及灵力融为一体,深入骨髓,本体刀那边的情况恐怕也一样不容乐观……”
因为在研发部工作过的经历,姑且还算是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的鹤丸国永,言语中尽是悲观,“哪怕是想要恢复到能够正常行动,怕是都难如登天,更遑论是重新作为刀剑男士,握住本体,在战场上杀敌呢。”
听起来倒是十分可怜……如果鬼丸国纲没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的话。
“倒也不至于……太过悲观,以笠原的咒术造诣,虽然过程可能会比较……令人作呕,但是拆掉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许是因为不落忍,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因素作祟,鬼丸国纲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的,对着怎么看怎么情绪低落的鹤丸国永劝说了起来。
“你身上的咒术……虽然因为存在时间的原因,与你身体之间的结合度确实很高,但是如果能找到本体刀,再额外做些处理的话……也不至于很难祛除。”
虽然鬼丸国纲的用词,是在他看来,已经很保守了的说法,但鹤丸国永仍旧是很诧异的望了过来,目光带着点狐疑的盯着鬼丸国纲。
“……你是真的,完全不记得过去了吗?这种拢共只在你身上见到过的,明明实在是不会也不擅长安慰别刃,但硬拗着非要安慰他刃,所以经常会说出一些笨拙而又离谱发言的行为……”
“怎么看,都不像是你对过去完全不记得了啊……”
但鬼丸国纲确确实实是对过去作为刀剑付丧神时的经历毫无记忆了,甚至于对鹤丸国永这种仿佛认为他在逞强的言论感到迷惑,“我说的是实话,笠原的技术真的很差劲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身上那些一旦满足条件就会被触发的咒术毫无动静?”
“甚至连篡改几个节点都不用,只要稍微干扰一下咒术对灵力的判断,就能让其失去对施术者状态的准确认知……这种低精度还没有加密的术式,也亏得笠原他敢用,怕不是仗着你们这些刀剑付丧神对咒术一知半解,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鬼丸国纲对笠原的技术嗤之以鼻,但是鹤丸国永却完全不这么认为,甚至于多少有点难绷,“不是?你说的那个笠原,真的是鹤认识的那个笠原吗?”
鹤丸国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的,对鬼丸国纲提出了质疑,“这怎么听都不对吧!不信你问大典太和乱小子!笠原那家伙的咒术水平,可是连髭切和膝丸见了都没辙的!”
对于自己虽然经历过记忆清洗,但咒术水平并没有下降多少这一点十分有自信的鹤丸国永,现在开始怀疑鬼丸国纲是否清醒了,尤其是乱藤四郎和大典太在一旁点头附和了自己的情况下。
“但事实就是……”鬼丸国纲皱着眉,那表情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拒绝接受现实的意思。
“……你忘记自己和他们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了,阿槐,”最后是不愿意搭理除了鬼丸国纲以外的存在,但是眼看着鬼丸国纲那么困扰,于是到底没忍住开口了的光世,做起了解释,“你的知识面和他们的知识面,完全是两个概念。”
鬼丸国纲的表情有些茫然,“知识面怎么……啊,原来如此,他们并没有被世界意识往脑袋里塞上一个主世界内,全部算得上神秘的东西和知识……”
鬼丸国纲恍然大悟,并且十分从容的接受了自己和其他刃的评判标准可能完全不一样的事实,但鹤丸国永还有乱藤四郎却反过来露出了不能接受的表情,就连大典太也诧异且多少有几分震惊的看了过来。
“不是……什么叫……被世界意识往脑袋里塞上……你现在不是刀剑付丧神的对吧?!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就算是刀剑付丧神,因为神性稀薄且只是下位神明的缘故,也只能勉强负荷与自己的逸闻有关的部分神秘……”
许是过去在研发部工作时,养成的职业病,在如今又一次追上了鹤丸国永,以至于这振鸟太刀根本顾不得什么emo或者继续探究鬼丸国纲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说这种实在是别扭过头的安慰方式,算是鬼丸国纲他刻在底层逻辑里的出厂设置。
鹤丸国永只顾着追问这怎么听都天方夜谭过了头,而且压根不像是人,就算是在高天原里那些更高一位的神只,也做不到,或许隔壁神州的那些仙神们,说不定能办到的事情。
“过量的神秘对于我们来说是毒药!会混淆本来维持着我们正常存在的那些逸闻,并导致灵力……”鹤丸国永卡了一下,他想起之前在窗后偷窥鬼丸国纲他们时,所观察到的,鬼丸国纲呕出的,那不像是人能呕出的污血。
还有之后鬼丸国纲处理那些唇瓣上残留污血时,指尖升腾起的那种,充斥着污秽和不祥的赤黑灵力……
倘若再结合一下鬼丸国纲那种,对于虚空毫无敬畏之心,甚至连超大型虚空乱流这种,一不小心说不定会有世界陨落的现象,也基本无视的态度……
鹤丸国永在研发部工作时养成的三观,于是迎来了比之前听鬼丸国纲所说的,那些在鹤丸国永的常识范围之外的东西,要更大,也更沉重的打击。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