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寒的手指在空气中缓慢摸索，终于触到了铜盆冰凉的边缘。
他掬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冰冷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稍稍缓解了伤口的灼痛感。
湿帕子擦过胸膛时，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药粉与血水混合，在皮肤上结成了细小的血痂，每一次擦拭都像是揭去一层皮。
“嘶......”他咬着牙，将帕子扔回盆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摆。
他叹了口气，试图将衣服套上，却因为看不见而屡屡穿错袖口。
身上的伤口被牵动，鲜血再次渗出，在白布上晕开点点红梅。
“见鬼......”江云寒烦躁地扯下衣服，开始重新穿衣。
………………
小陌寒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脸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在阳光下像缩成一条细线。
“哥哥......”小陌寒奶声奶气地嘟囔着，小手揉了揉眼睛，江云寒身上的衣服歪歪扭扭的，并没有穿好。
江云寒坐在床边，虽然眼睛上仍蒙着白绸，却精准地“望”向小陌寒的方向：“该用午膳了。”
小陌寒一骨碌爬起来，小鼻子动了动，立刻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他光着脚丫跳下床，扑到桌前：“哇！有红烧肉！”
江云寒唇角微扬：“鼻子倒灵。”他摸索着拿起筷子，“去净手。”
小陌寒乖乖跑到铜盆前洗手，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他甩着湿漉漉的小手跑回来，爬到凳子上坐好：“哥哥，我要吃肉！”
“自己夹。”江云寒将碗推到他面前，自己则凭着记忆去夹最近的青菜。筷子在盘边碰了几下，却总是夹空。
小陌寒见状，立刻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小心翼翼地放到江云寒碗里：“哥哥先吃！”
江云寒动作一顿，白绸下的眉头微蹙：“不是说想吃肉？”
“寒儿可以吃别的！”小陌寒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吱响，“哥哥受伤了，要多吃肉才能好得快！”
江云寒沉默片刻，终是将那块肉送入口中。
“哥哥，啊——”小陌寒又夹起一块豆腐，像模像样地吹了吹，“这个不烫了！”
江云寒无奈地张嘴，任由小家伙喂食。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屋外传来街市的喧闹声，而屋内却弥漫着难得的温馨。
吃完午饭后，江云寒刚想起身，就被小陌寒一把拽住了衣袖。
“哥哥需要休息！”小陌寒鼓着腮帮子，金色竖瞳里写满固执，“大夫说过，受伤的人要多休息！”
江云寒皱眉：“我不用......”
话未说完，小陌寒推着他往床边走：“必须睡！！”
江云寒无奈，只得和衣躺下。
小陌寒立刻像只小松鼠似的忙活起来——他踮着脚把窗户关上，又轻手轻脚地搬来小凳子守在床边。
“你做什么？”江云寒侧头问他。
“守着哥哥呀。”小陌寒压低声音，小手有模有样地拍着江云寒的被子，“快睡快睡。”
或许是伤势未愈确实疲惫，又或许是屋内太过安静，江云寒竟真的渐渐睡去。
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蒙着白绸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小陌寒盯着看了半晌，突然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江云寒腰间渗血的绷带。
“果然又裂开了......”小陌寒叹了口气。
江云寒在睡梦中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不行，自己现在能力不稳定，随时会沉睡，爸爸需要照顾，我得劝父亲回来......”小陌寒小声嘀咕着，把被子重新盖好。
他趴在床边，看着江云寒的睡颜，瞳孔里闪过一丝忧虑。
池黎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已沉沉地压了下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点起了灯笼。
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季青道：“今日也逛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季青抱着大包小包的锦缎和茶叶盒子，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公子说得是，这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步而行，池黎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景，实则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在经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巷口一闪而过。
两人回到客栈，走进去后，那瘦小男子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池黎与季青踏着暮色走进客栈，木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吱呀轻响。
季青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大人，要跟过去吗？”
“跟过去做什么？”池黎挑眉。
“当然是跟过去把这个家伙狠狠揍一顿了，让他知道什么人是他惹不起的。”季青恶狠狠的捏了捏拳头。
“然后呢？”
“……什么然后？”季青一愣，看向池黎一脸茫然。
“你揍了他之后呢？”
“……这……这个……”季青挠了挠头，揍就揍了，还什么然后啊？
“这个吕德昌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身份，所以才派人跟着的，你如果真的去揍了，吕德昌就会对我们更加防备，只有表现得不知道，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站在上风，他才会放下警惕。”
池黎看向季青轻轻摇头，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打算帮沈素心恢复记忆，但是那个吕德昌在看出自己跟当官的有交集后，竟然一上来就说什么长生不老。
不管他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愚蠢，他身上的秘密肯定不小，倒是可以再观察观察。
如今已经将沈素心留在吕府，到了晚上她才能出来，现在去没多大意义。
他指尖在楼梯扶手上敲出一段暗号：“先休息，晚上我们再夜探吕府。”
“是，大人。”
吕府书房内。
瘦小男子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老爷，那黎公子今日在城里逛了七八家铺子，买了二十匹云锦、十斤雪芽茶，还有几样首饰。看那架势，就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哥儿。”
吕德昌把玩着拇指上的骨戒，戒面上的血色纹路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可有异常？”
“回老爷，小的盯了一整天，确实没看出什么。”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