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荣妃被轿辇送往嘉瑞宫时,青城前往紫宸殿复命。
魏帝此时已得知荣妃回宫的消息,见到青城,他道:“此行郡主辛苦了,先行回府吧。”
青城正要开口称是,一位内侍形色匆匆跑过来,道:“启禀陛下,荣妃娘娘腹痛不已,太医说是动了胎气,临盆在即。”
魏帝大惊,抬脚便向嘉瑞宫而去。青城心头一沉,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刚走到嘉瑞宫外的禧合门时,就有宫婢来报喜,说是荣妃喜得麟儿,母子皆安。
魏帝大喜,快步如飞地走了进去。
青城止步,长吁一口气,随即想到这位皇子的诞生只怕会让朝堂再起波澜。
消息传到肃王府时,肃王简直不敢置信,他一连问了两遍,待得到阮甄肯定的答复后,方才作罢。
阮甄道:“真是没想到,荣妃竟产下皇子,属下当时还以为她真的是去清修。”
肃王阴郁道:“荣妃一向知进退,当时怀王被禁锢在景宁阁中,夏阳侯获罪,她的地位岌岌可危,离京避祸是最稳妥的办法,而她只要稳妥地保住这个孩子,回宫便是指日可待。”
“太医说荣妃是不满足月生产,算着日子,荣妃前往瑶光寺时就已怀有身孕,她倒是颇有心机,竟瞒得一点风声不透。”
肃王冷笑道:“这应是父皇的手笔,父皇对荣妃果然偏爱。”
阮甄见状,心如潮涌,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陛下对信安王一向不看重,怀王因通敌案彻底与云中七镇结怨,放眼皇室,只有肃王能被再次立为太子。按原定的计划,龙甲军先后刺杀太后和珩王,由此引来陛下对龙甲军的怒火,肃王趁机诱捕这些龙甲军,再将其尽数除掉,如此大的功劳,朝中倾向肃王的朝臣便可趁势提出复立肃王为太子,可青城忽然对秦伍下手,又救下禄奇,计划全被打乱,这个时候荣妃竟再次诞下皇子,如此一来,朝堂的权利格局会再次发生更迭,而肃王则彻底无缘储君之位了。
阮甄心口一阵抽痛,忍不住看向肃王。
肃王眼眸半垂,面上毫无波澜,一动不动地坐在暮色里,仿若一尊无悲无喜的泥塑。
三日后,为庆祝喜添皇子,魏帝在南郊祭天,同一日,魏帝收到社褚可汗的来信。在信上,社褚提出希望能就此休战,两国重新缔结盟约,自此永不交战。魏帝阅后龙心大悦,答应了社褚的请求。几日后,魏帝派肃王前往云中城签订盟约,并大赦天下,禄奇的名字便在赦免的名单上。
禄奇被赦免本是一桩喜事,但邯平带着他从武宁司离开时却遇到一点麻烦——他们被钟良和方笑亭拦住了去路。
邯平一脸不解:“这是怎么了?”
方笑亭面色沉然道:“我们不少弟兄都死在禄奇和龙甲军手中,陛下虽赦免了他,我们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他日与弟兄们相见,无颜以对。”
邯平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禄奇他们一直在苍茗山中,与武宁卫对战的是秦伍训练的死士,拓跋堃担心龙甲军出手暴露身手,引起我们的注意,所以一直没让他们跟我们发生正面冲突。”
方笑亭和钟良相视一眼,这说法倒是跟当时秦伍的证词吻合,方笑亭道:“那严蒙呢,秦伍说,当时接应阮甄的人就是禄奇!”
他蓦地抽出佩剑,剑刃直指禄奇,“我问你,当时是不是你带人围杀了严蒙?”
“那日我的确在场,但……”
禄奇话未说完,方笑亭一把夺过邯平的长剑扔给禄奇,接着飞身一跃,长剑化作寒芒,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疾刺而来,禄奇执剑斜挑,轻巧地卸去剑锋。他们两人一个剑法刚猛,咄咄逼人,另一个以柔克刚,不战只避,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对战愈发激烈,长剑相击声不绝于耳。
邯平对着钟良抱怨道:“你眼看着笑亭胡闹,也不拦着?若是郡主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一柄长剑铮然着挟风而过,将两股缠斗的剑气硬生生地绞断,两人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长剑便脱力而出,紧接着传来“当啷”几声脆响,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三把长剑直直地插在青砖砖缝处,禄奇和方笑亭皆是心头一惊,同时转身望向身后。
青城身披裘衣,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眉眼无波,周身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
几人见状,齐齐跪倒在地。
邯平率先开口:“郡主,属下几人只是在切磋剑法……”
青城并未追究,让他们起身,道:“随我去一趟松山。”
几人异口同声:“是!”
一行人策马跑过长街,出了城门,很快抵达松山附近的一处茶园——那些龙甲军就在此处栖身。
这茶园占地广阔,层层叠叠的茶树自山脚下漫向天际,枝干纵横交错,似龙脊蜿蜒。
他们走了一刻钟,来到一片搭建着帐篷的地方,这些帐篷的位置错落有致,一眼望去,不像茶农的居所,倒像是军营。
几人翻身下马,青城对着禄奇道:“今日请两位掌使来,是想告诉你们关于严蒙的事情……”
一阵急促的拐杖笃笃声传来,从一座帐篷后面忽然走出两个人来,方笑亭和钟良循声望去,待看清前面一人的面庞时,他们僵立在原处,震惊到瞠目结舌,可下一瞬,两人拔腿就冲上前去,一把将搂住此人的肩膀,三人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邯平适时开口:“那日禄奇的确到过阮甄所出现的铁匠铺,可他并非是带人围杀严蒙,而是善后而已。严蒙那时还有一息尚存,禄奇发现后,及时救了他。”
严蒙眼眶通红,声音沙哑:“邯平所言不错,正是禄奇救了我。我当时伤的太重,禄奇将我安置在铁匠铺附近的一处宅院中,找来郎中给我看诊,还派人悉心照料,如此休养了半年,如今除了行走不便,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