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能在登基第一天,就举起屠刀”,秦思源的声音冰冷下来,“杀光那些阻挠改革的勋贵,杀光那些结党营私的文官,杀光那些兼并土地的士绅”。
“用十年时间,把朝廷上下彻底清洗一遍,然后重新建立一套制度”。
他看着朱由检震惊的表情,笑了笑:“但那样的话,我就不是崇祯,而是大明太祖了,而且,就算我真这么做了,成功的几率也不到三成——因为整个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扑,会把我撕碎”。
朱由检默然,是啊,他连杀一个袁崇焕都闹得满城风雨,真要大规模清洗,恐怕龙椅都坐不稳。
“所以,这就是命吧”,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十几年的郁结都吐出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结局如何,已非人力所能改变”。
他站起身,向秦思源深深一揖:“秦皇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
“北京城那些被抓的官员、勋贵,该杀的杀,该判的判,我无话可说”,朱由检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但求陛下善待百姓,他们苦了太久,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秦思源也站起身,郑重回礼:“朱先生放心,我秦思源起兵时,对天立誓:若得天下,必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田种。此誓,天地可鉴”。
朱由检笑了,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着,转身向帐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秦皇陛下,明日你就要入城了吧?”。
“是。”
“祝你……开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帐帘落下,朱由检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王承恩向秦思源行了个礼,急忙跟了上去。
秦思源独自站在帐内,望着棋盘上那盘未下完的棋。
红方的“帅”已被重重围困,无路可走,他伸手将红帅拿起,握在手心,感受着象牙棋子温润的触感。
帐外传来打更声——寅时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他将红帅轻轻放回棋盘中央,转身走向内帐,明天,他将正式踏入北京城,踏入那座象征天下权力的紫禁城。
次日上午,天色仍是沉沉的墨蓝,东方地平线只透出一线鱼肚白。
正阳门前门巨大的城楼在晨曦中显露出黑沉沉的轮廓,如同一个蹲伏的巨兽。
城门内外,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从城门向两侧延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夏国防军最精锐的士兵持枪肃立。
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札甲,肩甲上的龙纹在初露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左顾右盼,只有呼吸时喷出的白气和甲片偶尔摩擦的轻响。
城外宽阔的官道上,一支特殊的队伍正在整队。
最前方是三十六骑。这些骑兵与寻常军士截然不同——他们人披全甲,马覆马铠,连战马的面帘都是精钢打造,只露出马眼。
骑兵手中的丈二马槊笔直向天,槊刃下的红缨在微风中纹丝不动。这是大夏皇帝秦思源的亲卫礼骑“玄甲三十六骑”。
三十六骑之后,是三百名重甲步卒,手持巨盾长戟,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移动墙阵。
再往后,才是皇帝的车驾,没有选择象征天子威仪的玉辂或金辂,秦思源只乘一辆特制的四马战车。
车体以玄铁为骨,外包熟铜,车轮包铁,行进时发出沉闷的轧地声。
战车无帷无盖,秦思源一身玄色戎装,外罩龙纹蜀锦披风,按剑立于车上,目光平视前方高耸的正阳门。
战车两侧,各有十八名持斧钺的力士。车后,是两千余名禁卫军精锐,盔明甲亮,军容严整。
李崇武一身将袍,策马来到车侧,低声道:“陛下,时辰到了”。
秦思源微微颔首。
“开——城——门——”,传令官拖长了声音。
正阳门那两扇包铁巨门,在绞盘沉重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像是某种古老巨兽苏醒的喘息。
当第一缕阳光终于越过城墙,照在正阳门箭楼上时,队伍开始移动。
三十六骑率先入城,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哒—哒—哒”声,不急不缓,每一步都仿佛经过精确丈量。
马铠随着战马的步伐有节奏地摩擦碰撞,发出低沉的金铁交鸣。
秦思源的战车紧随其后。
当车驾驶入城门洞的阴影时,光线陡然一暗。
城洞深邃,足有十丈余长,墙壁上还能看到昨日激战留下的箭痕和烟熏火燎的痕迹。
空气中有种混合了血腥、硝烟和初冬寒气的特殊味道。
驶出城门洞的瞬间,光明重现。
然后,秦思源看到了北京城,看到了这座刚刚经历半个月血火洗礼的帝都。
正阳门内大街两侧,站满了人。
不是官方组织的跪迎,也不是自发的欢呼——而是一种沉默的、复杂的围观。百姓们挤在士兵划定的界线之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怕是有数万人。
他们穿着破旧的冬衣,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眼神中混杂着好奇、恐惧、茫然,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没有人说话,只有成千上万人聚集时那种特有的、低沉的嗡嗡声。
队伍沿着御道向北行进,路面的青石板被连夜清洗过,但缝隙里仍渗着淡淡的褐红色——那是半个月来多次行刑留下的、洗刷不净的痕迹。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冲出人群,扑倒在御道边,朝着秦思源的车驾方向连连叩头。她哭喊着,口齿不清,但所有人都听懂了那几个反复出现的词:“报仇了……我儿子……报仇了……”。
维持秩序的士兵想要上前阻拦,秦思源抬了抬手,示意不必。
老妪很快被她的家人拉回人群,但这一声哭喊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忌。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跪了下来,同样哭喊着谢恩——他们都是在清算中沉冤得雪的苦主,家人被权贵害死,田产被强占,告了十几年状无人理会,如今仇人终于伏法。
“万岁!”
“万岁爷为民做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