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截然不同的震动撕裂了粘稠的白色。
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威龙感到自己跌入一片柔软的草地。
青草的气息混合着樱花的淡香扑面而来,耳边是清脆的风铃声。
当他挣扎着撑起身体时,发现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中校服——
藏青色西装外套,胸口绣着\"月之森女子学园\"的金色校徽。
“你还好吗?”
这轻柔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缓缓地飘入威龙的耳中。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如碎金般洒在他的眼前,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在这如梦似幻的景象中,树下的少女宛如仙子降临。
她身着与威龙同款的校服,深棕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双肩上,只用一条丝带松松地挽起。
她的怀中抱着几本乐谱,仿佛是音乐的使者。
威龙的目光渐渐落在少女的脸上,她的眼睛犹如融化的焦糖,透露出温暖的担忧。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明亮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人的内心。
“你是长崎……素世?”
威龙的声音有些不确定,甚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沙哑。
少女微微歪了一下头,这个可爱的动作让她的发丝如丝般滑过她白皙的肩膀。
“你认识我?”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然而,威龙还来不及回答,少女的注意力就被他手臂上的擦伤吸引了过去。
“啊,你受伤了!”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关切之情。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威龙的手腕。
这一瞬间,威龙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触感。
少女的指尖微凉,却传递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而她的掌心,有着一层薄薄的茧,那应该是长期弹奏乐器所留下的痕迹。
威龙没有反抗,他就这样静静地任由少女拉着他,穿过那樱花纷飞的校园。
风轻轻地吹过,卷起了漫天的樱花花瓣,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
风中还夹杂着女学生们的谈笑声,以及远处音乐室里传来的走调的钢琴声,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画面。
\"这是……月之森女校?\"
\"嗯,一年级b班。\"
素世指向教学楼,\"不过今天社团活动取消了,所以……\"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来我家?伤口需要消毒。\"
威龙注意到她说\"我家\"时,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乐谱边缘——
正是情报档案里提到的习惯性动作。
铃铛挂坠在她颈间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锈迹斑斑的铃铛如今已经焕然一新,闪耀着温润的金属光泽,仿佛被重新赋予了生命一般。
素世的“家”是一栋别具特色的两层小楼,融合了传统和风与现代风格。
从外观上看,这座小楼既有日式建筑的简约与雅致,又融入了现代设计的时尚元素,给人一种独特而和谐的美感。
威龙站在门口,目测了一下这栋小楼的面积,大约有 50 坪左右。
他走进玄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双整齐摆放的女士皮鞋,鞋柜上还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妈妈今晚加班”。
走进客厅,威龙看到茶几上放着半杯已经冷掉的红茶,旁边是一本翻开的乐理书,书页上用铅笔画了一些简单的音符和标记。
“请坐。”
素世轻声说道,然后放下手中的乐谱,走到壁柜前取出一个医药箱。
她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瓶消毒水和一些棉签,对威龙说: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威龙注视着少女专注的侧脸。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先用棉签蘸取消毒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威龙手臂上的伤口。
棉签按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威龙感到过于疼痛,又能有效地清洁伤口。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威龙看着素世,好奇地问道。
素世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道:
“妹妹总是摔伤膝盖,所以我经常帮她处理伤口。”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威龙想起那个被吊灯贯穿的\"莉莉\"人格。
现实中的长崎素世确实有个早夭的妹妹,这段记忆被\"玉碎\"扭曲成了武器。
\"晚饭想吃点什么?\"
素世突然转换话题,拉开冰箱,\"我擅长蔬菜通心粉汤……啊,不过讨厌内脏料理的人可能不喜欢……\"
\"通心粉就好。\"
威龙注视着她忙碌的背影,\"为什么帮我?\"
素世正在切洋葱的手没有停:
\"因为你看起来……\"
刀刃与砧板碰撞出规律的声响,\"像是迷路了很久的人。\"
厨房的灯光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当热汤的香气弥漫开来时,威龙恍惚间有种错觉——
仿佛这里才是现实,而GtI、脑机接口、人格厮杀都只是一场噩梦。
\"铃铛很漂亮。\"
威龙指向她颈间的挂坠。
素世的手指立刻抚上铃铛,这是她今晚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是重要的人送的,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将汤碗推到威龙面前,\"尝尝看?\"
汤的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清甜的蔬菜高汤里带着一丝奶香,通心粉煮得恰到好处。
威龙注意到素世自己那碗几乎没动,她只是捧着红茶,目光落在窗外的樱花树上。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谁呀?\"
\"你说的那个……'一辈子的好朋友'。\"
茶杯在托盘上轻轻一颤。
素世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描摹杯沿:
\"转学了,她去了陆军士官学校。最后一次见面……\"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眉头皱起,\"头……好痛……\"
威龙立刻起身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在触碰到少女肩膀的瞬间,无数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洪水般冲进他的意识——
陆军士官学校的铁灰色走廊……
注射器刺入静脉的冰凉触感……
丰川祥子抚摸她眼下人工泪痣的手指……
\"成为完美的武器,这是我们的约定\"……
\"威龙队长!\"
素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混杂着成年人的嘶哑,\"快走!她就要——\"
天花板突然渗出鲜血,素世的校服被染成深红。
威龙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毒砂。
她的面容在少女与成年体之间疯狂切换,整个房间开始扭曲崩塌。
那些病态斑斓的色彩和扭曲的面孔还在疯狂地拍打、挤压、撕扯,试图重新涌进来。
威龙死死抓住她的手,却在掌心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那枚铃铛正在发烫。
\"素世!看着我,看着我!\"
威龙将铃铛按在她眉心,\"铃铛背面刻着什么?!\"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空间完全崩塌的前一秒,威龙听见她轻声念道:
\"素世学姐要永远……温柔……\"
他尝试松开死死抠住铃铛的手指。
指关节僵硬、剧痛,皮肤被冰冷的金属边缘硌得发白,几乎失去知觉。
他试图抬起手,手臂肌肉却像被冻僵了数百年一样沉重而酸痛。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提醒他的大脑,刚刚经历的非人折磨。
时间……
时间感终于开始重新凝聚。
\"砰!\"
威龙从病床上弹起,主控头环迸出一串火花。
他的鼻腔和嘴角满是鲜血,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人用铁锤敲击颅骨。
汗水浸透的制服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散发着恐惧和精神世界残留的恶臭混合的气息。
骇爪立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而蜂医已经冲向素世的病床。
\"脑波稳定了!\"
蜂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δ波和θ波恢复正常比例,前额叶活动趋于健康模式!\"
露娜用湿巾擦拭威龙脸上的血迹,她的手指在发抖:
\"你成功了……天啊,你居然真的……\"
威龙摆摆手,挣扎着下床。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指节发白的手。
刚才,铃铛带来的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未如此真实。
然而,在那片死寂的、属于现实的噪音之下,在医疗维生系统沉闷的轰鸣间隙……
他仿佛还能听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指甲刮过朽木般的……
低语。
它来自血管深处?
还是来自刚才产生的幻觉,那层在亚空间狂潮拍打下疯狂闪烁的relink脑机之后的无尽黑暗?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幻觉。
但胃袋深处那股冰冷、翻腾的恶心感,那混合着胆汁和亚空间恶臭的呕吐欲望,却无比真实地涌了上来。
“恢复正常”?
不。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永远无法真正从亚空间里“恢复”。
他只是带着它留下的烙印,带着被它窥视过的灵魂碎片,暂时回到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疯狂的牢笼。
那些色彩、低语、还有那非人的注视……
当他终于来到素世床边时,发现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胸口均匀起伏,指尖无意识地轻颤着——
就像在拨弄无形的琴弦。
\"记忆重组需要时间。\"
蜂医调整着输液速度,\"但核心人格已经确认存活。剩下的就是……\"
\"等她醒来。\"
威龙长舒一口气,突然注意到素世颈间——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淡红色的痕迹,形状恰似铃铛的挂绳。
监护室的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
窗外,香港的夜幕渐渐转淡,维多利亚港的海面泛起晨光的金粉。
在这座城市苏醒前的静谧时刻,病床上的素世微微蹙眉,似乎正沉浸在某个关于樱花与铃铛的梦境里。
红狼默默收起军刀,露娜靠在骇爪肩头打起了瞌睡,蜂医的记录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威龙望着监护仪上稳定的绿色波形,突然想起精神世界里那碗通心粉汤的味道——
清甜,温暖,带着生活最本真的气息。
在某个无人注意的瞬间,素世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学生时代的天台,两个少女肩并肩唱着走调的歌谣。
而她指尖轻颤的节奏,恰好与窗外的第一声鸟鸣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