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
众臣再度叩首,声音震得殿梁尘埃轻落。赵祯望着阶下伏罪的二人,忽觉一阵眩晕 —— 自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今日这般铁血决断。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就挥挥手,道:“张茂则,让人把他们押下去吧。”
张茂则一个眼色,殿前侍卫便将瘫软的刘沆与曹氏拖出殿外,铁铐划过青砖的声响,着实是有些刺耳。
待到人都被撤下去之后,赵祯就看向了韩执,道:“此次张彦方一案,及其牵扯出的越府私盐一案,现在当是论功行赏。”
“韩卿临事明敏,律法娴熟,此次能在一月内理清越府三年来的盐铁账目,功不可没。众卿觉得,当时如何奖赏——”
说完,赵祯就看向了包拯,道:“包卿,你是韩卿的先生,不妨你来说一说,给他何等的奖赏?”
“复陛下,韩执乃臣门生,然功过当分,臣不敢私相授受。”包拯出列,抬手作揖道。
赵祯却是摆摆手,道:“放心,赏罚分明,朕准你为韩卿争取一番。无论是升迁,还是物质奖赏,皆可考虑。”
包拯思索片刻,再度拱手道:“陛下,韩执此功确实显着。然他年少气盛,若此时给予过高升迁,恐其骄傲自满。臣以为,可先赐他身外之物,以彰其功。”
“至于官职,可让他继续历练,待日后有更多功绩,再行升迁,如此既能激励他继续奋进,也能让他在实践中积累更多经验,日后必能为朝廷挑起重担。”
赵祯听后,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韩执,问道:“韩卿,你意下如何?”
文彦博此时就站了出来,道:“陛下,臣认为不妥。”
文彦博踏出班列,笏板轻叩地面,声音里带着三朝老臣的沉郁:“陛下,包拯所言虽有道理,然臣以为 ——”
“韩执此次勘破越府案,何止是理清账目?他是在为我大宋的盐铁法凿开一条生路!若不及时擢升,何以彰显陛下‘重才任能’之心?”
赵祯挑眉,示意文彦博继续。殿中烛火映得老臣胡须泛着银白,他忽然提高声音:“昔年寇莱公十九岁中进士,太宗皇帝破格提拔,方有澶渊之盟的社稷之功。”
“韩执虽年轻,但仍然是十九岁中进士状元,还能在一月内揪出三任转运使的贪腐脉络。这份才具,难道要等到白发苍苍再用?”
这一次案子确实是扯到了转运使的事情,本来张尧佐还是真有本事,真的能压住这些盐铁转运使的。但是张尧佐被韩执亲手搞得流放了,导致那些转运使没了压头石,自然开始兴风作浪了。
所以这次越府私盐的事情大爆发,也是因为这些问题。
文彦博话音未落,殿中忽有大臣低语:“张尧佐在时,江淮转运使哪敢如此猖獗......”
话未说完便被包拯一声清咳截断。赵祯目光骤然冷下来,道:“张尧佐虽有理财、律法之才,却私盗礼器贩卖重贿,纵容贾昌朝坐大 —— 韩卿扳倒他时,可曾怕过转运使兴风作浪?”
“陛下明鉴!” 文彦博抓住话头,“韩执扳倒张尧佐,本就是冒死直谏;如今越府案爆发,他又在一月内理清脉络,正说明其能驾驭复杂局面!若此时不擢升,那些在张尧佐旧部岂不会小觑朝廷?”
“包枢密莫要忘了——‘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韩少卿你在张尧佐案中敢捋虎须,在越府案中能梳乱麻,足见心智沉稳。臣请陛下擢升其,否恐天下寒心。”
赵祯抚掌称善,却又看向文彦博:“文丞相说该给几品官职?”
“回陛下,” 文彦博目光灼灼,“韩执现居从四品,可加‘天章阁直学士’衔,位从三品。”
龙图阁直学士 “无吏守,无职掌,惟出入侍从备顾问”。其核心职责是为皇帝提供文史方面的咨询,或参与皇家典籍的整理,但并不承担具体的行政事务。
在这个时候,官员的实际权力来源于 “差遣”——也就是具体职务,而龙图阁直学士属于 “职”——也就是贴职,仅用于彰显身份地位,类似职称或荣誉称号。
也就是说,这个龙图阁直学士虽然位居从三品,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是就是个虚职。韩执的实际权力来源,还是在于“大理寺隶左司少卿”,这才是实职。
得“龙图阁直学士”者可享受 “超迁官阶” 的优待,即晋升速度快于普通官员,几乎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赵祯手指轻叩御案,忽然轻笑,道:“文丞相想以‘龙图阁直学士’一衔以彰其功,包卿欲以实职历练磨其性,皆有道理。而韩卿少年得志却不矜骄,正可担‘虚职实差’之任 ——”
此时张贵妃也是开口了,道:“陛下,臣妾亦有一谏。”
殿中众人目光骤聚,赵祯眉峰微挑,道:“贵妃且道来。”
张之姮款步出列,朝着赵祯行礼,道:“陛下严惩贪腐,实为江山社稷计,臣妾虽为女流,亦知大快人心。然韩大人少年得志,正如包大人所言,需磨其心性、炼其筋骨。”
“臣妾拙见,可赐‘龙图阁直学士’一衔,然差遣一事不可过快,不妨先封一个‘权知大理寺卿’之职。待到陈太素陈寺卿卸任,韩少卿可直登大理寺卿之位。”
“权知”,就类似于接班人、或者是正统副位的意思。“权知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卿”的权力范围基本没区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一个是正,一个是副。
“贵妃此议,既合‘循序升迁’之制,又暗合‘以虚驭实’之道 ——” 他转向韩执,继续道,“朕准了。赐你龙图阁直学士衔、权知大理寺卿事,即日起代陈太素署理寺务。”
韩执直接俯身,道:“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