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师推开雕花窗,抬手一指,对面街角的“京内香”正被风卷得团团转。
“程夫人您瞧,那日韩官人站在铺子里跺脚呵手,鼻尖冻得通红,但是眼神却是精得很。挑的糕点都是铺子里最好的那些,寻常可不便宜。”
赵香香也凑到窗边,道:“奴家亦是记得清楚,、韩官人那会儿头发上落着雪,像戴了顶白帽子。”
程夫人顺着她的手势望去,见两栋楼之间不过一街之遥,连铺子伙计招呼的动作都看得真切。她也走到了窗前,最后也是笑了,道:
“我道是八娘为何常说,好贤婿心思迟钝。原是如此。”
韩执此时也是有些羞怯,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又是拿起了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你说你是韩官人的小舅子,那我就要你亲自和韩官人对峙,看你还说不说实话!”
“别......放开我......们!”
听到外头的动静,韩执和苏轸心中一惊,而苏洵和程夫人心里头却是一愣——因为这正是苏轼的声音。
旁边的声音虽然有些听不大清,但是也能分辨出来,是苏辙和周熙的声音。而另外一个“大喇叭”似的女声,则是老鸨妈妈的声音了。
程夫人此时连忙走到门口,正好就和被“架”起来的苏轼、苏辙、周熙和魏玩四人。韩执和苏轸一看,便是对视一眼,估摸着心里都是无奈。
苏辙、周熙和魏玩倒是没有被“架”起来,看来苏轼这个“大哥头”也是保护地很好。
程夫人此时先是疑惑,然后就是心疼地拉过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而韩执也是连忙上去,把周熙和魏玩也给拉回身边。
“臭小子!”程夫人在心疼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苹鸾楼,便是有些生气地敲了一下苏轼的脑袋,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趁着我和你大人不在家,就偷偷跑出来到这种地方!这是......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老鸨看到了这番,虽然有些感觉不太好,但是自己这个地方终归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便是说道:“贵客赎罪,今日早场,是为听韩官人写的新词,这客人自然是有些多了。”
“多了自然是要多准备些物什,老身便是想着去库房里找些新的器具,却是不曾想,遇到了他们。本来韩官人就是苹鸾楼的贵客,若是要直接带进来倒也是无碍。”
“但是这般偷偷进入,老身着实担心惊扰了各位贵客,坏了苹鸾楼的招牌。”
苏洵此时也是走了过来,放了些碎银子到老鸨的手里,然后带有歉意地说道:“有劳妈妈挂心,两位犬子心性顽皮,惊扰了贵楼,老夫在此,为诸位赔个不是。”
老鸨虽然一开始半信半疑外带一点生气,毕竟对方说是贵客的近人。方才也是看到了,这四个毛孩子确实也是贵客的家人,故而气又下去了一半。
到了苏洵放了银子,那......那哪里还会有气啊对不对?能让小孩子跑进来,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下人看管不力嘛。
想到这里,老鸨的脸上便是瞬间堆满了比春日牡丹还灿烂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额上的皱纹都因笑意挤作一团,道:
“贵客这是哪里的话,小郎君、小娘子们活泼可爱,也不能全都是他们的错。也怪老身没管教好下人,才闹出这等误会。”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挥手让架着苏轼的伙计退下,袖口的金铃铛叮当作响,道:“快给小郎君和小娘子们拿些热栗子来!”
韩执看着老鸨这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嘴角不由得抽一抽,然后也是道:“有劳妈妈了。”
“哪里的话,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老鸨笑岑岑地,手里的帕子被她挥着,浓厚的胭脂味扑鼻而来,“师师、香香、冬冬,你们三位可是好生照料几位贵客,切莫怠慢了。”
“是,妈妈放心。”
交代完了之后,老鸨就转身离开了。
待到老鸨离开,韩执就连忙关上了门,拉着周熙和魏玩回到位置上坐下。苏轸也是担心地拉过了魏玩,问道:
“怎么样玉汝,可有被伤到哪里?”
魏玩摇摇头,十分内疚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是玉汝贪玩了。”
苏轸轻轻摸了摸魏玩的头,柔声道:“玉汝别自责,你没事就好。”
周熙在韩执那边,也是得到了一些关心的问候。但是反观苏轼和苏辙那边,则是像是被揪小鸡一样,被程夫人一人一边,揪着回到了座位上。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瞎带着人家周郎君和魏娘子去乱玩了!”程夫人此时就生气地责问道。
苏轼作为大哥,还是很有担当地,也不管自己耳朵背揪着生疼,就这么挺起了自己的胸膛,道:“只是我想来而已,和辙儿、周郎君和玉汝妹子没关系!”
程夫人看着苏轼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松开了揪着他耳朵的手,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
“你呀你,就会逞强!这苹鸾楼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想来就来?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再者说了,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苏轼此时也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们知道,但是......但是我们都喜欢曲词。我们都听说了,今日唱的曲子,是姊夫写的。”
“大人和阿母不是都说了嘛,要我们多学学姊夫,莫要整日打闹......”
苏轼梗着脖子,苏辙也是开口了,道:“也不能全部说是阿兄的错,我......我也有主动要求的!周郎君和玉汝妹子也是被我们带着来的,不管他们的事。”
程夫人看着苏辙憋红的小脸,无奈地笑了笑,道:“看你们这兄弟俩,闹了事儿还要这般理直气壮的。罢了罢了,来了就来了吧,莫要随处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