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都知道了么,亲爱的heinz。”
简持盈的目光直直看向教父的眼睛,熟稔中带着正式,想要剖析他的灵魂。
“在那片土地上的黄金岁月早已过去了,就连后来最耀眼的时代也已经落幕了,渐渐朽烂露出光辉之下的本质,你早就该知道那里已经不适合闯出一片新的天地,那里不是伊甸。”
“然而你还是想要前去,奔赴那个注定的悲剧,迎来我们所有人的终结。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无论是原本的恩佐还是他家那口子,都不应该局限于此,去追求一个实际上已经黯然落幕的美梦,但是原主却在放纵恩佐这种行为,任凭他去实现养父曾经的理想,到最后想问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开疆拓土之前应该稳固好后方的势力,可是有多少人没做到呢?
这个面容深邃迷人的意大利男人偏了偏头,像是在犹豫什么,但是在听了前半段的故事后,他也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Gianni,……你觉得生活在一个强大的国家更好,还是生活在一个贫困的国家更好?我知道,你也在为家族寻找新的出路,洗白上岸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去灯塔会更方便,……”
“如果我说我不爱国,因为这里远远比不上灯塔那么好,你会不会觉得我背弃了家族赖以生存的原则?”
简持盈放任了他的故意示弱装可怜,他只是拉起了恩佐的手,带他走过走廊从小客厅走到了办公区域的一间空置办公室里,里面是七八把零散的桌子和一个白板,进门前先抽出一旁“空置”的牌子,翻转过来变成“使用中”,再插入原本的卡位。
恩佐·克莱蒙德和简持盈年少的时候很习惯这样的模式,有一些单单争论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就预约一个空置的活动室,里面有桌椅和一面活动的白板,就着这一块板子写写画画,直到说服了另一方亦或彼此妥协。
简持盈没有说话,但意识很明显了:既然说服不了彼此,那就按照老方法来。
藉由bonaventura家族的灯塔国往事,克莱蒙德家族地位最高的两人开始为那个久远的想法争论。
不同于还沉迷在过往里的老养父,恩佐·克莱蒙德这个具有硕士学位的高材生对局势和政治的见解十分独到,他了解哲学、军事、法律、金融等多方面的知识,虽然聪明人也会有理解偏差或自己的执拗,但是他的想法确实有薄弱之处,本身的实力能让他作为大反派,可是天时地利人和上的差距会让他成为注定的失败者,所以他至今没有开始那个开拓计划,没有派遣人手到灯塔国去闯出一片天地。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简持盈的政治嗅觉十分灵敏。
前面说过,萧家是繁荣至今的商人,而简家是曾经清贵的书香门第。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简家祖上曾经有过许多大官,有过三位阁老、五位尚书、六七位封疆大吏,政治资本不可谓不雄厚,即使已经落魄到连金银财宝都找不出来多少,只有虽然价值高昂但在国外不名一文的旧物古籍,但是无形的精神财富却是最大的资本。
简持盈的曾祖父曾经就给某北洋军阀做过幕僚,不过当时得来的诸多财富,除去大概百来个大洋和几条换了船票的黄金外,全部投入了救亡图存的爱国事业,相比起先祖们的手札,这位在漩涡中维持平衡的文人曾经就留下了详细的笔记,传授了些许乱世中的经验。
正因如此,简持盈嗅得到那大洋彼岸在无数个世界都一模一样的、日渐堕落的腐朽气味,也闻得到意呆利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顽强的生机,公元初的风从北方的古城吹来,地中海的海风见证了这里的薄弱与无奈。
更看到一些不能说的、注定的新格局咳咳咳咳咳,那些就不是能说的了。
无论如何,简持盈都不愿意恩佐被卷进北美大陆上的各种恩怨纠葛中,尽管几年前的漩涡已经消散,但是将大部分力量派驻到北美、自身根基不稳以及初期的舆论方向没有把控才是恩佐失败的核心原因,这些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那些现在已经被清理干净的洛伦佐旧势力对洛伦佐美化太过、又对恩佐积蓄了四年的不满。
天时地利则与国家、时事紧密相关,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简持盈拿出了收集来的各路资料,在现代社会中,其实大多数人聚焦的都是中产阶级和上流阶层,真正关心底层民众的人不多,只把他们视作街头的流浪汉和底层粗鲁蠢笨的穷人,而资本社会下的底层人生活可想而知,各种利益和权力的残酷角逐反倒在其次了。
正如那个未讲完的故事里,小bonaventura曾经是个天真笨拙的年轻人,但他并不是一个不合格的教父,他从未手软也几乎没有做过错误的判断,可是在命运的洪流下还是成为了牺牲品,在失败的前一夜他吃了最后的晚餐,因为那份离奇具有剧毒的意大利面而毒发身亡,他的consigliere下落不明,家族被鬣狗一哄而上撕扯吞食,仅存的一对小妹妹带着家族最后的力量离开了伤心之地回到故土。
曾经在灯塔国煊赫一时的黑手党家族回到故土时只剩下不到全盛时期1%的势力,惨淡收场。
简持盈总体来说还是更看好现有的地盘,无论原主的认知还是他自己的想法,都觉得灯塔国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闯荡得到的好处未必就有那么多,洛伦佐原本的合作或许可以吸取一部分优良的、摒弃其中的渣滓,换地盘就没有必要了,那无疑是给自己身上来一刀还自以为勇猛。
恩佐也并没有那么好说服。
简持盈既有情分又有容貌,聪慧细心还体贴可爱,但是教父心里不仅有他有家族,也有自己的野心,即使有理有据,也得能说服教父才是,更何况人总有不同的意见与认知,即使两人有大多数观点相同,但是恩佐并不认为灯塔国已经走到了盛极必衰的地步。
争执到最后他们就着最后一点说服不了对方的观点僵持着,简持盈忽然推开将他们围困在白板前的桌椅,恩佐看明白他的意思,脱掉了身上板板正正的西装外套,扯开了里面白衬衫的扣子,呼啦啦推开那扇窗户,拉着心上人的手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