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好一会儿。
最终,是星昴月先败下阵来。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被幻曜辰那平静的目光刺痛,猛地别过脸去,狠狠地用袖口擦了一下发红的眼角,然后赌气般地坐回长椅上,拿起勺子,泄愤似的舀了一大勺已经化得差不多的冰淇淋,塞进嘴里,冰得他龇牙咧嘴。
“哼!不说算了!谁稀罕知道!”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尾巴在身后焦躁地甩来甩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
只有广场上嘈杂的人声和喷泉的水花声,在耳边回响。
幻曜辰低下头,默默地吃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融化的冰淇淋,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
他将空杯子放在一旁的长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刚才激烈的对话从未发生。
星昴月也终于把冰淇淋吃完,但显然心情还没平复,冰蓝色的眼眸时不时就狠狠地瞪幻曜辰一眼,像是在用眼神控诉他的“无情”和“不信任”。
他用力将空杯子捏扁,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看向幻曜辰,下巴微微扬起,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点挑衅的语气说道:
“喂!坐也坐够了,吃也吃完了!别在这儿傻坐着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幻曜辰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询问看向他。
“去哪儿?”
“去练一练啊!” 星昴月双手叉腰,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跃跃欲试的、混合着兴奋和某种“要你好看”意味的光芒,“既然你不肯说你这十几年干了什么,那至少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还剩多少斤两?”
幻曜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他现在状态极差,龙魂受损,力量被禁锢,满身是伤,根本不是“练一练”的时候。
“练什么?” 他声音平静地问,试图转移话题。
“当然是去靶场了!” 星昴月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坏笑的弧度,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你以前不是最不擅长用枪吗?现在正好,让我看看你这十几年,有没有长进!”
(靶场?!)
幻曜辰暗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是瞬间,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些、他极度不愿意去回想的、伴随着枪声、硝烟、破碎的玻璃、刺耳的警报、以及冰冷液体的画面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猛地窜入脑海,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几乎要让他窒息的恐慌和冰冷!
那确实是属于“幻曜辰”人类时期、或者说伪装成人类时期的一段极其不愉快的、甚至堪称心理创伤的过去!
导致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任何远程射击类武器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和……不擅长。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即使以他如今的心境,骤然被提起这个,依旧会感到一阵心悸。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翻腾的负面记忆,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星昴月这小子,是故意的吗?)
“不必了吧……” 幻曜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紧绷,“我……对枪械,并无兴趣。况且,以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进行任何训练。”
“怎么?怕了?还是说……” 星昴月凑近了一点,拖长了语调,“你这十几年过去了,枪法还是像以前那么……‘感人’?”
“……”
幻曜辰沉默地看着星昴月,看着他那张带着促狭、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想要确认什么的复杂表情的小脸。
(这小子,是铁了心要去靶场了。是想试探我现在的状态?还是想借机“羞辱”我?)
“走吧走吧!别磨蹭了!” 星昴月见幻曜辰沉默,以为他默认了,立刻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反正你现在戴着这玩意儿,实力也被压制了,正好公平!再说了,靶场又不费什么力气,就随便打打嘛!让我看看嘛!”
幻曜辰被他拉着站起身,看着少年那双充满执拗和期待的冰蓝色眼眸,最终,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妥协和……一丝纵容。
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耶!这才对嘛!” 星昴月见他答应,冰蓝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争吵和委屈都一扫而空,他兴奋地拉着幻曜辰的手腕,就往广场外走去,“我知道基地里有一家特别好的室内训练场!那里有最新款的靶机!走!我带你开开眼!”
幻曜辰被他拉着,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暗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
(也罢,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看吧!)
和平广场的喧嚣与温暖,在身后逐渐远去。
星昴月拉着幻曜辰,脚步轻快,穿行在基地市整洁宽阔的街道上。
幻曜辰则沉默地跟着,任由他拉着,暗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周围陌生的街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与枪械、靶场有关的、并不愉快的记忆片段。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栋银灰色、线条冷硬、带着明显军事风格的建筑前。
建筑门口悬挂着简洁的标识——“A7区综合训练中心”。
进进出出的人流中,有穿着“方舟”制服的战斗人员,也有穿着普通便服的基地市居民,看来这里是对公众开放的综合性训练设施。
“就是这儿了!” 星昴月熟门熟路地拉着幻曜辰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可是东区最大的训练中心之一,什么设施都有!模拟实战、体能训练、武器靶场……应有尽有!我可是这里的常客!”
他带着幻曜辰穿过大厅,直接走向标识着“射击训练区”的通道。
通道两侧是透明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内部一个个隔开的独立靶场,里面的人正在进行各种射击训练,清脆的枪声、能量光束的嗡鸣声、以及电子报靶声隐约传来。
幻曜辰的目光扫过那些训练室,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各种枪械、能量武器,以及模拟各种复杂环境的训练靶场。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能量残留的焦糊味,以及金属和机油的气味。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那些充满了不愉快经历的靶场,何其相似。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走,这边!”
星昴月来到一个前台,刷了自己的身份卡,又指了指身后的幻曜辰,对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说道:“开一间高级训练室,双人模式,要那种可以调节难度、有实弹和能量靶混合的!用我的额度。”
工作人员显然认识星昴月,立刻恭敬地应下,快速办理了手续,递过两张门禁卡。
“走吧!” 星昴月接过门禁卡,塞给幻曜辰一张,然后拉着他,朝通道深处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滴——”
门禁卡刷过,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室内靶场。
这个靶场比外面看到的那些标准间要大得多,也高级得多。
前方是宽阔的射击区域,尽头是复杂的靶道和可调节的靶标系统,既有传统的金属、木质、人形靶,也有闪烁着能量力场的移动标靶和模拟障碍物。
射击区后方是控制台和休息区,摆放着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型号的枪械和能量武器,从最基础的手枪、步枪,到高级的电磁狙击枪、能量光束步枪,一应俱全。
“哇!高级训练室就是不一样!比普通的大多了!” 星昴月一进门就兴奋地跑到武器架前,冰蓝色的眼睛放光,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他随手拿起一把通体哑光黑、线条流畅的能量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能量匣,转身看向幻曜辰,脸上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喂!别愣着啊!随便挑一把!让我看看你这十几年有没有长进!”
幻曜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武器,最后停留在射击区域尽头的那些靶标上。
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缓缓走入场中,步伐沉稳,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脚步比平时略重一些,似乎身体依旧虚弱。
他没有去武器架,而是径直走到了射击区的控制台前。
控制台上有一个全息投影的操作面板,可以调节靶场的各种参数,靶标距离、移动速度、出现频率、防御模式、甚至环境干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