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基地的警报声就划破了寂静。
幻曜辰睁开眼睛时，窗外的天空仍是深蓝色，只有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
他翻身下床，迅速套上防寒制服，顺手接了杯热水。
走廊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沉重而整齐，显然是李陈浩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相比之下，幻曜辰的队员们还在一片混乱中——
\"我的靴子呢？！\"
\"谁把我袜子穿走了？！\"
\"这飞镖谁扔我床上的？！\"
幻曜辰推开门，正好看到抠脚大汉单脚跳着在找另一只靴子，而唱歌的新兵正试图用飞镖当发簪固定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三分钟，训练场集合。\"幻曜辰简短地说完，转身离开。
走廊尽头，李陈浩已经全副武装地站在那里，正低头检查着手中的战术平板。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浓密的胡须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早啊，辰队长。\"他的声音比昨天更加沙哑，像是被北境的风雪打磨过一样。
幻曜辰点头：\"李队长睡得如何？\"
李陈浩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在胡须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像死猪一样。基地的床比战机座椅舒服多了。\"
两人并肩走向训练场。天色渐亮，远处的城墙轮廓逐渐清晰。停机坪上，那架漆黑的战机已经启动引擎，尾部的喷射口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第一次坐战机？\"李陈浩问。
幻曜辰摇头：\"不是。\"
李陈浩挑了挑眉，但没多问。
训练场上，沃夫上校早已等候多时。他今天换了一身更厚重的装甲，金属爪子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迟到的，加跑五圈，先记着。\"他冷冷地说，目光扫过最后几个跌跌撞撞跑来的幻曜辰队员。
李陈浩的队伍已经整齐列队，清一色的黑色作战服，像一排沉默的雕像。
相比之下，幻曜辰的队伍就像一群刚入伍的新兵——唱歌的那个甚至还在系鞋带。
\"今天任务很简单。\"沃夫的声音盖过了引擎的轰鸣，\"李队长的队伍会带你们熟悉外围巡逻路线。记住，这不是郊游。\"
抠脚大汉小声嘀咕：\"还不如郊游呢...\"
沃夫的耳朵敏锐地转动了一下，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幻曜辰一眼：\"别让我失望，队长。\"
幻曜辰站得笔直：\"明白，上校。\"
李陈浩走上前，拍了拍手：\"好了，菜鸟们，跟我来。记住三条规则：第一，别掉队；第二，别乱碰东西；第三...\"他顿了顿，胡须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别尿裤子。\"
他的队员们发出一阵低笑，而幻曜辰的队伍则一脸茫然。
唱歌的新兵凑到幻曜辰耳边：\"队长，他什么意思？\"
幻曜辰看着那架已经打开舱门的战机，轻声道：\"意思是要加速了。\"
随着最后一名队员登机，舱门缓缓关闭。
李陈浩坐在驾驶位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操作着。
\"抓紧了，各位。\"他的声音通过机内通讯系统传来，\"北境的天空可不太友好。\"
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增大，战机猛地腾空而起。
幻曜辰的队员们发出一阵惊呼，抠脚大汉直接抱住了旁边的座椅，而唱歌的那个则脸色发白，再也哼不出调子了。
只有幻曜辰稳稳地坐着，目光透过舷窗，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
李陈浩从驾驶舱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机舱内，引擎的轰鸣声被厚重的隔音层削弱，只剩下低沉的震动。
李陈浩将驾驶权交给副手，自己则走到幻曜辰旁边的座位坐下，随手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喝点？提神。\"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比之前随意了许多。
幻曜辰接过，道了声谢。咖啡的温度透过金属杯传递到掌心，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境，显得格外珍贵。
\"你老家是哪儿的？\"李陈浩突然问道，目光随意地望向窗外，仿佛只是闲聊。
幻曜辰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并不想谈论过去。作为\"幻曜辰\"时，他的档案是绝密；而作为\"辰十年\"，他给自己编造的身份也尽量模糊。
\"记不太清了。\"他淡淡地回答，\"小时候搬过几次家。\"
李陈浩笑了笑，没有追问。他喝了一口咖啡，胡须上沾了点水渍，随手抹掉。
\"我老家是红星基地市。\"他忽然说道，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不过现在没了。\"
幻曜辰一怔。
红星基地市？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十六岁前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胶兽的地方。
\"……没了？\"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李陈浩点点头，眼神有些放空：\"七年前被胶兽攻破了，整座城市沦陷。现在那里成了军方的训练区，偶尔还能看到废墟。\"
幻曜辰沉默。
他当然知道红星基地市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同样来自那里的人。
\"你……在红星基地市住过多久？\"他试探性地问道。
李陈浩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
\"从小在那儿长大。\"他笑了笑，\"初中毕业后才离开。\"
初中？
幻曜辰的心跳微微加快。
他盯着李陈浩的脸，试图从那浓密的胡须和沧桑的皱纹下，找出一点熟悉的影子。
——李陈浩。
\"你初中是……红星第三中学？\"幻曜辰缓缓问道。
李陈浩的眉毛猛地一抬，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你怎么知道？\"
幻曜辰没有立刻回答。
可如果真的是他……
\"猜的。\"幻曜辰最终只是平静地回答，\"第三中学是红星基地市最大的学校嘛！\"
李陈浩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他仰头喝完剩下的咖啡，站起身，拍了拍幻曜辰的肩膀。
\"不管你是不是猜的……\"他低声道，\"能在北境遇到一个可能认识故乡的人，挺难得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驾驶舱，背影挺拔而孤独。
幻曜辰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
如果李陈浩真的是他曾经的初中同学……
那他还记得\"幻曜辰\"是谁吗？
他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辰十年\"，其实就是当年那个在胶兽袭击中失踪的\"那个人\"吗？
战机继续向前飞行，舷窗外的雪原依旧苍茫。
幻曜辰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红星基地市的警报声，和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奔跑在街道上的脚步声。
——有些过去，终究无法彻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