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月站定，她转过头看向了问出这话的谢明月去。
恰在此时，天上飘过去一块云遮住了温柔如水的月光。
夜色如墨，点点星火点缀在其上。
黑夜之中，谢明月她只看到了李十月那一双坚定且明亮的眼睛，她的耳边响起了李十月带着些许戏谑但又有些失望的口吻对她说：“怎么？
你也觉得本将军屠戮无度？将来会遭报应？”
谢明月她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这话要如何才能说出口来。
在京都之中被人称之为“才女”，有着强于朝中不少郎官能言善辩之才的谢明月，在这一刻，面对李十月的那一双眼睛，她竟是开不了口了。
而李十月这边，她是直接放下了刚才抬起的想要去牵谢明月的手。
“是！
本将军带人闯进了他们的部落之中去，不仅仅是杀光了各部落之中的所有贵族；
那些反抗的兵士、平民乃至奴隶，尽皆都被本将军下令砍了脑袋去！
而且，那些突厥贵族之中，不乏个子还不及车轮高的幼童。
本将军照旧下令都杀了！
一个不剩！
全都杀了！”
高坡之上，站在下坡上的李十月虽然是仰头看着站位比她高些的谢明月，但如此说话的李十月倒是要比谢明月的姿态更高。
“......”
谢明月她看着李十月嘴边上的不屑，焦急之下只对着李十月喊出了一声儿：“将军，我，我......”
“哈哈，哈哈，”李十月的这两声儿轻笑就好似两把利剑刺向了谢明月的胸口上去。
“本将军屠戮无度也好，心狠手辣也罢，是本将军做的，本将军不会否认。
是，本将军就是想对突厥贵族赶尽杀绝！
本将军不怕和你说，若是条件允许，本将军早就想带着手下的兵，现在就把突厥王庭给杀一遍了。
若不是大将军对此行有要求，社尔？
他在那一夜根本就活不下来！”
说到这里，天上的月亮再次显现了出来。
仍旧柔软的月光再次洒下，照在了李十月的脸上。
突然之间，李十月觉得这世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
她变了脸，不再是之前那般嘴角带笑的模样，略微皱起的眉头昭示着她的不高兴。
不过，李十月她还是抬起了手，“风大了，走吧，我送谢娘子回去。
明日就按我们刚才所说去做就是了。”
本想牵手的李十月，这一回她拉住了谢明月的手腕，稍稍使力就拽着谢明月下了高坡。
上了马的李十月，再次对着谢明月伸出了手。
“将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
“?”
谢明月她知道，若是这一回她再不张嘴解释一番，回头李十月对她必不会和之前那般亲近了。
谢明月她不想失去李十月这个朋友。
对！
谢明月认为李十月是她的朋友！
“慈不掌兵！
我巴不得突厥人都死光才好！
我阿爹驻守幽州，哪一年突厥蛮子不南下烧伤抢掠？
我阿娘的亲弟弟，我的小舅舅就是被突厥蛮子杀死的！
幽州边城的那几个城池，每年都会因为突厥蛮子死人！
这么多年来，死了多少人？
我根本就不敢去想！
将军，都杀了他们才对！
要我说，将军可比突厥蛮子要仁慈多了！
蛮子南下，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奸淫强暴妇人，他们不是人！
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说到这里的谢明月明显的激动了起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李十月就见她双眼含泪，颤抖的嘴唇让人瞧着就心疼。
“我曾经跟着阿爹去过那村子，突厥蛮子他们哪里是人？他们都是畜生！
那些没了气息的妇人，下身儿都被撕烂了啊！
还有不过两三岁的小娃娃的身子就被串在木棍上，故意被他们挂在村口的！”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谢明月的眼中流出，她仰着头看着马上此时有些错愕的李十月：“将军！
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若是我有将军那般的神勇之力，我怕不是会比将军还要心狠手辣！
将军还是太仁慈了些，竟是只杀了他们的贵族，若是我有那本事，我定叫他们全都去死！
一个不剩，让他们全都去死！”
李十月盯着谢明月看，那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睛，让她咽了一口唾沫下去。
她心中在想：“你别说，我还真的想过干脆屠戮了整个儿部落就是了！
赶尽杀绝才是最正确的事！”
对着谢明月再次伸出了手，一拉一拽之下，李十月就把谢明月带到了小红马上，她再次把谢明月圈在了自己个儿的怀里。
小红马一步一步的向着扎营的方向走去，李十月就在谢明月的耳边悠悠开口道：“你说的事儿，本将军还真的想过。
若是不顾伤亡，你别说，就还真能把他们都干完了。
只不过，那般的伤亡必定不小；
其次，与咱们这次进突厥的目的有些不契合。
我只把那几个大部落的贵族尽皆杀光了，小部落就还是在的。
社尔他不是英主，他娘倒是有脑子；
但做汗王的是社尔！
这一次，咱们给社尔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小部落之主和还活着的老汗王之子，必定会不服他这个汗王的。
到时候，突厥内部自然会自顾不暇的。
他们内乱起，对与和他们接壤的我们，才有利可乘。
此次，少说五年，多则十年，突厥再不会有南下之力！”
小红马慢悠悠的走着，离着扎营之地越来越近了。
看着就在眼前的突厥王庭，李十月她顿了两息之后，就接着说：“至于之后的事，谢娘子，那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的了。
在这世道，能不愧对本心，已是你我之能。
再多的，实在难以强求啊。”
不知是和谢明月交心了一回，还是李十月自己个儿想开了些，这一夜，她竟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并没有做噩梦来。
而她这一出了帐子，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孙小六了，而是那个昨夜她从谢明月那里接回来的突厥小女娘来。
“喝！”
把水囊对着李十月高高举起的小女娘一脸高兴的对着李十月如此说。
李十月她接过了那水囊，就抬手摸了一把小女娘的头毛，“学得挺快啊，都会说汉话了！”
“将军，这小女娘大早上就醒了，从马车上下来，就要闯你的帐子。
我好歹拦住了她，这不，还跟我抢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