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
老师上课的声音和翻书声杂糅在一起，虽然是白天，头顶的白炽灯依旧亮着。
李貌低头记笔记的空档，瞅了眼竖在桌子上的手机，里面夏奶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看电视。
他微微侧头，右边，大玉的手机也支棱在桌上。
大玉学一会就会不放心的扫一眼监控。
瞧着女朋友这样子，李貌心疼的厉害。
体会了一次夏奶奶离去的恐惧，大玉如今变得格外敏感。
上半节课很快结束。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掐着点震动起来。
大玉听见声音，整个人瞬间绷紧。
李貌忙伸手轻抚她后背，把自己的手机往她那边推了推：“夏琪打过来的。”
又指了指她的手机：“夏奶奶好好的。”
大玉放松下来，抿抿嘴：“他找你应该有事，快接叭。”
说完，下巴磕在课桌上，直勾勾盯着手机那边的夏奶奶发呆。
坐在大玉右手边的张琳和赵思妤瞧她这样，也是束手无策。
李貌接通电话。
夏琪是来汇报买房进展的。
听了会，他道：“行，到时候我回去弄吧，没事，挂了。”
农村买宅基地有点麻烦。
一户一宅，而且房子只能在同村间流动。
李貌家已经有宅基地了，想要购买，他就得先分户出去。
好在他满足分户条件，那别墅也在他们村子的地界儿。
上午的课程结束。
中午，李貌开车带着大玉回了家。
“今天怎么又回来了，我去给你们烧菜。”
夏奶奶说着就往厨房走，大玉急忙拦住她：
“奶奶，你在沙发上坐着，菜我们来烧就可以。”
菜烧好，夏奶奶想帮忙端上桌，大玉又道：
“菜不用你端，你等着吃饭就行。”
吃饭的时候。
“奶奶，你多吃点，医生说你低血糖就是因为吃的太少。”
吃完饭，夏奶奶想收拾碗筷，大玉把她赶回了卧室。
“碗筷我们来收拾，你去休息。”
等夏奶奶上床午休，两人拾掇好，轻手轻脚出了门。
他们准备回去收拾点衣服过来，后面打算在这边常住。
路上，李貌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这种过度保护对老人家可能不太好。
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赵梅和李治到了奶奶这个年纪，发生了同样的事，他恐怕也无法保持理性。
进入电梯，李貌按下楼层。
“哎，等等！”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李貌忙伸腿挡住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跟着，一个妇女推着婴儿车进了来。
“谢谢，谢谢。”
李貌笑着摇摇头，问：“多少层？”
“9楼。”
李貌帮忙按了按钮，然后低头看向婴儿车。
那妇女见状，掀开罩在婴儿车上的蚊帐，露出里面可以成为所有老人家梦中情孙的胖娃娃。
“宝宝，我们谢谢哥哥，说谢谢哥哥。”
婴儿欢快的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叫着，看样子还不会说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了眼李貌，就转到了大玉身上。
大玉冲她笑了笑。
胖娃娃就也笑，然后伸出圆润的小短手，朝大玉抓去。
大玉伸出一根手指。
胖娃娃抓住，然后欢快的叫了一声：“啊麻么。”
李貌和大玉都是一愣。
“叫错了，是姐姐。”妇女纠正。
“麻么，麻么……”胖娃娃反而叫的更起劲了。
三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大玉蹲下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生命，心中一片柔软。
而后，她脑海不可抑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我也有个孩子就好了。
前天，看到夏奶奶倒在菜园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世界差点崩塌，除了无尽的悲伤和恐惧，就是孤寂。
以后她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亲人的孤寂。
世界变得疏离。
没了夏奶奶这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锚点，她突然没了归属。
小貌很特别，可直接的血缘羁绊谁也不能替代。
没有了血缘羁绊，那就创造血缘连接。
没有了归属，那就创造归属。
她不知道夏奶奶哪天就会离自己而去，她急切的想要个孩子来锚定彼此的生命。
大玉越深想，想要孩子的念头就越强烈。
她仰头，看向了身边的男朋友。
李貌几乎是瞬间便读懂了大玉眼里的渴望。
他抿抿嘴，没说话。
思绪却情不自禁飘远。
现在要孩子，真的太早了。
而且未婚先孕，大玉不可避免要被说闲话。
还有课程怎么办？顶着个大肚子上课？
先有孩子再结婚，旁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奉子成婚。
问题太多太多。
但……
夏奶奶口罩没熬过去的话，大玉那段时间怎么办？如果她有个孩子会不会好一些？
夏奶奶一直想要抱曾孙，还指望着第二个男孩给她楚家延续香火。
万一没熬过那几年，没赶上，没看到曾孙，她会很遗憾吧。
夏奶奶遗憾，大玉也会遗憾一辈子吧。
另外，要个孩子，爸妈应该也会提前辞退。
有个孩子，自己的目的，大玉的需求，奶奶的愿望，全部都可以实现。
所以，该怎么办？
出了电梯，回到家。
大玉见男朋友一直没说话，眼神黯淡了下去，自去衣帽间整理衣服。
李貌靠在门框上，久久看着大玉，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玉扭头看向他。
李貌摇摇头。
大玉走过来，轻轻抱住李貌，把脑袋埋在他胸前，低低道：
“不要为难，晚点再要吧。”
李貌伸手拥住她，没说话。
……
张乐怡他们的节目很快在电视上播放，李貌和大玉在家陪夏奶奶一起看的。
节目不出预料没溅起什么水花。
2018年的高考结束后不久，每个学期末的考试周很快到来，李貌他们开始忙着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夏奶奶终于忍不住提醒：
“红玉，奶奶没事，你不用每天半夜起来查看。”
李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怪不得大玉最近精神不怎么好。
这些天大玉都是中午跟李貌睡，晚上跟夏奶奶睡，所以她晚上的睡眠情况，李貌并不知道。
想到之前自己生病，这妮子两天两夜没睡觉。这段时间，她很可能睡的也不好。
“看看我放心。”大玉小声道。
夏奶奶张了张嘴，满眼心疼，犹豫片刻：
“要不，你们还是给我找个保姆吧。”